“那真是谢谢您了，大娘。”秦绾看看篮子里多出的两个鸡蛋，不动声色地多放下了两枚铜板。</p>
飞花谷的人撤离之前，找的借口都大同小异，普通百姓自然不会寻根究底的。</p>
秦绾一路向前逛着，因为“王婶”的关系，摊贩也没了那种看外人的神色，尤其知道她是从会阴逃难过来的，更是多了几分怜惜，让她很容易就摸清了崇州的现状，比如说，元帅府厨房的新鲜蔬菜就是东市那家最大的蔬菜行每天派人送的。</p>
秦绾扮演的是一个逃难的寡妇，弱势之人天生就让人心生怜悯，加上“王婶”在崇州经营多年，东市的店铺多半脸熟，她没花多大心思就成功混进了那家蔬菜行做了个帮工。</p>
说好了明天就来上工，正好赶上去元帅府送蔬菜的日子，秦绾也很满意。</p>
然而，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却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p>
“这是……裴先生？裴先生怎么有空来这儿？”老板热情洋溢地招呼着。</p>
秦绾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去。</p>
裴咏身为白鼎的军师，自然是常在城中走动的，他举止温和没架子，和百姓也处的好，尤其老板日常往元帅府送菜，也说过几次话。</p>
“随便走走看看。”裴咏笑笑，目光从秦绾身上掠过，没有一丝停留。</p>
一个看起来素服的小妇人，又毫无特色，以他的教养，自然不会多瞧。</p>
秦绾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p>
如果没有了裴咏，白鼎……就像是断了一条手臂吧？只是，想想，她又把这个诱人的念头硬是压了回去。</p>
裴咏对白鼎，对崇州来说都很重要，可就是因为他太重要了，一旦他死了，整个崇州会立即进入戒严，对他们来说，也太危险了。</p>
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人。</p>
“裴先生！”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大步从她身边跑过，带起的风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p>
来了！秦绾一挑眉。</p>
楚帝圣旨一下，白鼎不得不动，何况，另外两条战线的战局也逼得他不得不动了。</p>
二十年前，南楚还有双璧，而如今，大厦倾覆一半，冷卓然还是敌军的主将，而南楚将才凋零，仅靠白鼎一人，实在独木难支，而西秦和东华，虽然也有过内耗，但军中的损失却不严重。</p>
外祖父……或许当年他有自己的考量，可在冷卓然这件事上，现在的南楚确实尝到苦果了。</p>
一边想着，忽然间，她的脚步微微一顿。</p>
有人跟着……是哪里不对，让人起了疑心吗？</p>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换了方向。</p>
若是裴咏起了疑心，还是趁早解决，然后迅速撤离得好。</p>
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她拢了拢袖子里的阴阳扇，带着后面的尾巴走进了一条巷子。</p>
这是条死胡同，所以虽然就在市集边上，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p>
眼看那身影消失在胡同里，后面的人群中，两个汉子对望了一眼，急匆匆地跑了过去。</p>
然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巷子里空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角落里堆放着一堆废弃的箱笼之物，那女子总不能在这点时间里就自己躲了进去？</p>
“过去看看。”两人商议了几句，还是走了过去。</p>
“别动。”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随即，两人都感觉到后腰被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而那完全不像是威胁的嗓音继续响起，说出的话却让他们亡魂尽冒，“只要动一动，或者说出一个我不想听的字，就去死吧。”</p>
“是是是，姑奶奶您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左边的男子连连点头。</p>
“嗤——”一声轻响，那人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见血迹从尸体下方晕染开来。</p>
“没让你动，也没让你说话。”秦绾淡淡地道。</p>
剩下的那人反应稍慢了些，刚刚被同伴抢先卖了好还觉得后悔，如今就只剩下后怕了。</p>
幸亏自己一向没同伴活络才捡回一条小命！</p>
尽管尸体就倒在眼前，他也依旧保持着同一动作，连颤抖都不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同伴后尘了。</p>
“你是做什么的？”秦绾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说废话。”</p>
“小的是……帅府的下人，那个……”那人期期艾艾地答道。</p>
秦绾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打断道：“跟着我做什么？”</p>
“这个……就是……”那汉子一身的冷汗，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p>
“想死想活？”秦绾喝道。</p>
“想活！”汉子急忙点头，也顾不上这煞星听了是什么反应，立即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说是帅府的人，其实也就是有个表婶是内院的管事，沾了点光，平时欺上瞒下地扯着帅府的大旗做点小恶，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也是不敢的，今天不就是看见这个小寡妇气质脱俗，很是耐看，这才想跟着口花花几句，顺便瞧瞧是哪家的么，谁知道这是个要人命的黑寡妇啊！当然，最后这句话是绝对没胆子说出口的了。</p>
秦绾只觉得一阵无力。用这种雷霆手段对付的居然只是两个起了点色心的混混，实在让人哭笑不得。</p>
不过，想起刚才这人说的，他的表婶是内院管事……</p>
“就在前面！快追！”就在这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夹杂着东西翻到的声响以及百姓的呼喝，迅速往这边靠近。</p>
秦绾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句运气太差，看看地上的尸体，一脚踢到角落的箱笼后面，顺手将活口点了穴道，轻轻一抛，让他趴到了边上的围墙上，若非抬头，还真不容易被发现，至于地上的血迹，实在来不及收拾了。好在这巷子少有人光顾，地面肮脏，一时间也难以看出地上那滩暗褐色的液体是血。</p>
而秦绾自己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往箱笼后面一靠，静静地等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