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点头道，“庙堂的种种乱象，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看在眼里，当劣币驱逐良币已然成了常态，读书人的晋身之途，靠什么？”</p>
“结党？”</p>
林啸脱口而出。</p>
“对，”</p>
老曹点点头，肯定道，“想出人头地，就要结党钻营、相互攀援，要会争名声秀出位，什么学问才干，反而靠边站。”</p>
“你是说……”</p>
林啸若有所思，“当文人学子都以跟对派别为第一，真正的人才还哪有容身之地？”</p>
“说得对，”</p>
老曹赞许道，“这位亭林先生，就是这种人，虽然饱读诗书，空负一身才学，但不屑于沟通关节，不会巧行舞弊，所以反被边缘化，成为了科举官场逆淘汰的牺牲品。”</p>
“嗯。”</p>
林啸点点头，表示明白。</p>
“虽然从个人气质上来看，他算不上一个康慨赴死的悲壮之士，但通观他的一生，并没有同流合污，家国情怀是赤诚的……”</p>
说着，老曹抬眼看着林啸，“品行、才学，都无可挑剔，这就是我们要争取他，将他作为榜样的理由。”</p>
林啸点点头：“明白了。”</p>
“他没有以身殉国，却是一个善于思索的学者，”</p>
老曹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特别是在他的晚年，从《日知录》和《天下郡国利病书》这样的煌煌巨着来看，目睹百姓沦为亡国奴的种种凄惨，几经希望又几番失败的打击，痛苦绝望之下，诱发了他长期的反思……”</p>
“这种反思是空前未有的，不仅有对士大夫价值观的再思考，甚至对封建君主的传统制度，都有一定程度的否定，企图化腐朽为神奇，寻找一条新的、柳暗花明式的救国之道……”</p>
林啸不住点头，认真听着。</p>
“这说明，当他的思想逐渐成熟后，的确是一个冷峻深邃、博学善思的大拿，可堪大用，”</p>
说到这里，老曹却又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他还只是个中年书生……”</p>
“……”</p>
林啸略略一怔，若有所思。</p>
“他虽然没有真正出仕过，”</p>
见林啸目光游移，老曹解释道，“但毕竟在这个黑漆漆的大染缸里浸淫了半生，多多少少有各种旧观念……”</p>
“所以，”</p>
林啸终于开口，“这是时代的缺陷？”</p>
“就是这个意思，”</p>
老曹笑了笑，“耳濡目染之下，有些东西根深蒂固……”</p>
“另外，他家好像也是当地豪门大族……”</p>
见林啸沉默，老曹补上最后一刀，“当涉及自身利益的那一天来临，你有把握他会跟我们一样，向自己的群体开刀吗？”</p>
“您的意思是，”</p>
林啸沉吟道，“他想象中的救国之道，跟我们的还有很大不同，要他完全理解，还需要时间？”</p>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p>
老曹赞许道，“要是处理不好，一旦心存芥蒂，往后就不好办了。”</p>
“懂了，”</p>
林啸目光一亮，“那就先不急，稳稳再说？”</p>
“嗯，”</p>
老曹微笑着道，“我们也来个耳濡目染，先相处一段时间。”</p>
“可我……”</p>
一听这话，林啸却犹豫了，抬头笑道，“要不，您先把他带回基地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