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里就是画江？」</p>
只是定睛一看，神巫又看到堤上人影重重。</p>
虽然下着大雨，这些人或站或跪在堤上一动不动，高处上搭建着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下面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前似乎有人在举行着什麽仪式。</p>
「那是在做什麽？」</p>
随着龙又靠近了一些，神巫似乎看明白了。</p>
因为他看到那供桌上，竟然坐着两个孩童。</p>
身为巫的一份子，虽然真正成为神巫的时间不久，但是其哪里不知道那传承亘久的习俗。</p>
那是活祭。</p>
以童男童女祭祀大江之龙，水中神祇。</p>
望着那堤上的供桌，雨中癫狂的祭祀者，虔诚叩拜的信众。</p>
这一瞬，神巫突然想起了数月前。</p>
那时天上不下雨，山民丶乡人丶群巫纷纷言上天震怒请求活祭，当时甚至于连祭品都选好了。</p>
只是神巫一想到自己昔日也是一牲祭之物，便于心不忍，幸好卜筮之时得云中君示警，得了一个不可的卦象，当时之事也便告一段落。</p>
如今，梅雨汛期雨下得太多，江水泛滥，又于另一处见到此状，神巫可以说是心绪复杂无比。</p>
神巫：「他们可是在祭祀神君您？」</p>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当时卜筮出来的到底是真的不可，还是只是运气。</p>
更不曾知晓，云中君对于那活人祭祀，又是怎样看待的。</p>
云中君终于开口了：「将一群溺尸丶焦尸丶腐尸送到我哪里去？」</p>
神巫听完一愣，她或许也没有想到，在神仙的眼中，祭祀是这般模样。</p>
「神君见谅，凡人不知神仙真意，总以斯愚昧之态显于神君前。」</p>
云中君：「或许，只是因为人未曾了解这天地。」</p>
神巫却以为是另一种意思：「神巫定然会让众生知晓神君之意，不再以血祭人牲，污了神君的仙府神境。」</p>
云中君不再说话，唯有那龙静静地朝着前方游动而去。</p>
——</p>
画江堤上。</p>
风疾雨骤，村民集诸江之畔，目送洪流之横冲直撞。</p>
人人皆知。</p>
若江堤一决，乡土定遭没顶之灾。</p>
因此，在场之人心内无不惴惴。</p>
「江堤危在旦夕，今日，唯有祭人牲可保住这堤了。」</p>
「真的有用麽？」</p>
「今日这般大灾，定然是有人触怒了长江水神，江神一怒，那是不知道要收多少条性命才肯罢休的。」</p>
「堇山郡那边听说死了不少人了，就是因为近些年没有祭江神！」</p>
「只要祭了江神，自然就可保住平安。」</p>
主持祭祀的同样是当地的一位年迈的老巫，只是不是云中君的巫觋，而是此地供奉水神的巫觋世家。</p>
老巫站在高处，后面信众们拜了又拜，口中一个个念念有词，心慌意乱地求神庇佑。</p>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p>
突然间，那巫觋站在堤上高呼。</p>
「长江之神兮，伟矣哉！」</p>
一声尖利的呼叫传出，跪在堤上膜拜的众信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断地叩头祈祷。</p>
老巫手中摇动着一个铜环上挂着许多个铜铃的法器，摇动起来哗啦啦作响，和那风雨声混为一体。</p>
老巫赤足，在那江堤上大抬腿地跳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转着圈。</p>
「掌江河之命，司雨之神，吾等乞汝庇护。」</p>
「使洪退，保家宅。」</p>
巫觋之声于风雨中回荡，一边跳着古老的傩舞，脸上的黑色傩面。</p>
那巫觋口中说着疯言疯语，手中的法器不断地抖动着，身体也癫狂地舞起，在那大雨之中显得十分骇人。</p>
「某等微渺，愿借神威。」</p>
「如蒙江神庇佑，当岁岁祭祀，永续香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