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清愣住了一下，一下子作惶恐状：</p>
“大老爷此话诛心啊！海清虽出身村中农户，但是海清也是读书人，连凤丫是我的大姐姐，我再混不吝，也万万做不出算计长姐之事啊！”</p>
张大老爷冷眼望着那少年，却不为所动：“好一个‘做不出’！事实面前，你有何狡辩之词？”</p>
且当他这个张家主事是蠢的吗！</p>
这区区一秀才郎，竟也敢在他的面前，睁眼说瞎话！</p>
张大老爷绷紧的老脸上，浮现一层怒意：“连海清，别说我张某人偏听偏信，就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p>
话落，张大老爷眼中冷光一闪：</p>
“老夫有三问，一问，投主委身乃是为奴，奴者，贱籍也，是也不是？”</p>
“……是。”连海清被张大老爷冰冷目光注视下，稳了稳呼吸，道。</p>
张大老爷不理会，继续问：“二问，为奴者，永无自由之身，是也不是？”</p>
“是。”连海清再答。</p>
闻言，张大老爷老眼眯了起来，再问：“三问，为奴者，子嗣后代生而为奴，世代贱籍，是也不是？”</p>
“……是。”</p>
“好！”三问三答，张大老爷陡然站起，并指一指堂下少年，张大老爷目光似寒刃，朝连海清射过去：</p>
“连海清，这三问，你既都承认了，”冷笑一声：“老夫再问你，你还敢口出胡言自言自己‘做不出’吗！”</p>
连海清呼吸慢了半拍，却没有慌乱，镇定了一下，朝堂上张大老爷拱手：</p>
“大老爷既然有三问问海清，海清也有三问问大老爷。”</p>
“哦？你还有三问问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堂下那秀才郎，还敢问他三个问题，转瞬一想，问便让他问，“好，你问。”</p>
他就看看这连海清还能如何信口雌黄！</p>
连海清抚平心绪，十分尊敬地朝着张大老爷作揖：</p>
“海清三问，</p>
一问，海清的大姐姐若是不愿意配合大老爷，不愿交出到手的钱财名利，大老爷要如何对她？”</p>
他说着，清秀的脸上，一脸肃然，目视张大老爷，眸光清澈不见丝毫心虚。</p>
张大老爷绷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那答案——巧取豪夺，杀之后快！</p>
张大老爷张嘴不答反说：“这是你的第一问，第二问呢？”</p>
虽为正面回答，却已经表了态。</p>
连海清续问：</p>
“海清二问，刚刚说的是我那大姐姐不肯交出东西来，要与大老爷作对。现在说的是我那大姐姐若是愿意听从大老爷的吩咐，把东西交出来给那位贵人。</p>
那大老爷又会如何对待海清的大姐姐？”</p>
这个问题，问的蹊跷。</p>
如果第一问，连海清问出那样的问题，答案那么明显。</p>
那这第二问，答案岂不是应该更明了吗？</p>
不交出——死，那交出来，岂不就应该是——丢掉了烫手山芋，这件事儿到此为止，连凤丫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p>
可要是真的如此，连海清为何又有这第二问？</p>
直到有了这第二问，张大老爷这才正眼看向了堂下的少年，眯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p>
连海清力持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那颗心，跳得飞快。</p>
“嗯……”张大老爷眯眼看着连海清还一会儿，才淡淡“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你继续问。”</p>
“这第三问……海清斗胆问大老爷，是做奴做马的活着好，还是守着普通百姓的身份死去好？”</p>
他的额头鬓角，沁出微微细汗。</p>
当他问出那一句“是做奴做马的活着好，还是守着普通百姓的身份死去好”的时候，便已经是在试图去摸张大老爷的底了。</p>
又或者说……他是在试图摸索张大老爷背后那位贵人的底。</p>
他是在问张大老爷：他那个大姐姐服了软，把东西给了张大老爷，就真的能够高枕无忧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p>
言下之意是跟张大老爷说：连凤丫不给是死，给也是死。</p>
不给，对方巧取豪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抢来。</p>
给，对方会放过一个知道果酒甜酿秘密，却又随时能够被其他势力威逼利诱的人吗？对方……会让她清醒地活着吗？</p>
张大老爷一双老眼，若有所思望着堂下那少年，不发一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