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抿抿唇，无奈应了。</p>
“好了。”宋清欢伸出小手推了推他，“时辰不早了，你快回房歇着吧。”</p>
沈初寒唇角微抿，玩味一笑，“天气清寒，不如……我继续为阿绾暖榻吧？”</p>
宋清欢小脸一垮，“又说浑话了，你若宿在这边，明日流月和沉星见了，还不得惊掉了下巴？”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端庄的架子来，“我好歹是一国帝姬，得矜持些。”</p>
沈初寒失笑，没有坚持，起身道，“那我便不打扰阿绾了，你早些歇着。”</p>
“好。”</p>
送沈初寒出了门，宋清欢将手稿整理了一番，便熄灯上了榻。</p>
翌日黄昏，宝笙果然如约前来。</p>
初雪消融，温度却仍是冰冷，清扬阁前也挂上了厚重的毡帘，铺中燃起了炭火。</p>
宝笙挑起毡帘进了铺子，果然瞧见宋清欢已在那里等着她了，手中端一青瓷茶盏，不紧不慢地喝着杯中茶水。</p>
宝笙有一瞬间的怔愣。</p>
她在六帝姬身边伺候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姑娘，像眼前这位秦老板，让她如此看不透。</p>
她年纪不大，言语间却有种看尽沧桑的通透；她容貌不出众，可周身气韵却是不俗，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商贾，行事却是不卑不亢，还有种隐隐的清贵之气。</p>
这个秦老板，究竟是何人物？</p>
“秦老板。”宝笙心中对她不由自主生了几分敬畏，朝宋清欢恭恭敬敬行了个礼。</p>
“宝笙姑娘。”宋清欢微微一颔首，算是回礼。</p>
“秦老板可准备好了？”宝笙问。</p>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宋清欢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将一旁桌上的手稿叠好，收入了袖中。</p>
宝笙脚下未动，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递了过来。</p>
“要委屈秦老板换上这身衣衫了。”</p>
宋清欢眉眼微动，伸手接过，没有多说，示意流月和沉星招呼下宝笙，转身进了里间。</p>
包袱里是一套朱色的宫女服装。</p>
宋清欢微微眯了眼，看来……苏妍在宫中的地位果然算不得高。否则，不过是带个绣娘入宫，又何至于还要乔装打扮成宫女？也难怪她千方百计想引起宸帝的注意了。</p>
她如今的处境，倒同从前的自己有几分相似。</p>
只可惜，她碰上了自己。</p>
否则，以苏妍冷静凉薄的性子，或许还真能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p>
收回思绪，换上了那套宫女服装。</p>
随宝笙出清扬阁，上了停在殿外的马车，朝皇宫驶去。</p>
身后积雪渐融，有浅浅车辙印浮现。</p>
朱雀大街为整个洛城的中轴线，宸国皇宫就坐落在朱雀大街尽头，气势巍峨，俯瞰着整座城池。</p>
到了承天门外，马车渐渐驶停。宝笙下车，又请了宋清欢也下车，吩咐了驭车的内侍几句，便带着宋清欢朝前走去。</p>
宝笙将苏妍的腰牌递给门口守卫的玄甲兵看了，玄甲兵并未多加盘查，摆摆手放了行。</p>
进了宫，宝笙的神情顿时肃穆不少，只一言不发地低头在前面引路。宋清欢亦不多话，紧跟在宝笙身后，眼角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华美而寂寥的皇宫。</p>
至此，凉聿宸昭，云倾大陆上四国的皇宫，她皆已踏足。</p>
凉国皇宫古朴大气，一如长河落日下的大漠孤烟。</p>
聿国皇宫轻巧雅致，一如那年杏花微雨下，与君泛舟江南。</p>
昭国皇宫华贵富丽，一如天上宫阙，琼楼玉宇，不似凡尘。</p>
而宸国的皇宫，却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苍凉和寂寥。</p>
长长的青石板铺成的甬道，仿佛看不见头。宫墙上的瓦是青色的，走过的内侍身着灰衣，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色泽，唯有偶尔经过的宫女身上的红衣，成了这灰蒙一片中唯一的一抹红。</p>
终于出了甬道，眼前霍然开朗，有磅礴大气的宫殿伫立于眼前。</p>
宋清欢见过了各色宫殿建筑，并不为所动，眼中神情依旧平静。见她如此，宝笙难得的侧头看她一眼，心中打起了小鼓。</p>
宋清欢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凉淡一笑，开口道，“这皇宫，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般精致华美。”</p>
宝笙眉目一扬，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宸国皇宫已有百年历史，自是不同凡响。”</p>
宋清欢轻笑，随手一指东北角的一处高耸的宫阁，“不知哪里是何处？”夕阳下，琉璃青瓦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翘角飞檐，端的是精致非常。</p>
宝笙一看，随手道，“那是皇上的寝宫，清心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