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流光皎洁，殿内灯火通明，而他站在那里，分明是一道暗夜的风，却格外惹眼。</p>
沈初寒朝聿帝点头示意一下，安静地入了座。</p>
因着方才那一出，众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他，殿内丝竹笙箫响起，又恢复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p>
再次曲毕，舞女退出，乐师也住了手，殿内只余余音绕耳，缠缠绵绵。</p>
在这当口，忽闻一女声清婉入耳，温润清和，和着那缠绕的乐音，倒有几分悦耳动听。</p>
“父皇，今日是您生辰，儿臣特意准备了一首琴曲，给父皇贺寿，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p>
众人循声望去，见此时说话的，是颇得圣宠的平阳帝姬宋清漪。</p>
她今日一袭湖水蓝曳地宫裙，裙摆和衣袖处用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衬得肌肤胜雪，眉目清婉。</p>
聿帝略有吃惊，但显然很吃这一套，“哈哈”一笑道，“平阳有心了，那朕就等着好好欣赏了。”</p>
宋清漪微微颔首，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显出几分气韵的高雅。脱席而出间，已有内侍将古琴送了进来，在殿中放好。</p>
毕竟是皇家帝姬，又是精心准备过的才艺，宋清漪这首琴曲奏得确实不错。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p>
除了沈初寒。</p>
宋清漪眼底一抹得意闪过，四下一瞧，眸光落在清冷依旧的沈初寒面上，一怔，眼底流光盈盈，隐有不服之色。</p>
她素来自傲，从小到大，事事都想争第一，也极少有失手的时候。</p>
一开始这琴曲，她的确是为了聿帝准备，可沈初寒一出现，她的心思便悸动起来。</p>
她这性子，既然事事都要争第一，想要的东西，也自然是最好的。</p>
如今她已及笄，为她招驸马一事便提上了日程。</p>
然宋清漪心气儿高得很，寻常男子又怎能看得上，拖来拖去，便拖到了现在。</p>
凉国有意与聿国和亲之事她自然知晓，却并无兴趣。一则她素来受宠，怎会愿意千里迢迢嫁到凉国去吃苦？二则凉帝尹湛在外名声不大好，又是病恹恹的身体，怎么瞧都不是良配。</p>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凉国派来议亲之人，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沈相。</p>
沈相的传闻他听得多了，却从未想过，他竟如此俊美，如此年轻。大抵是因为沈初寒不喜人议论自己的容貌，所以见过他的人也不敢拿这一点外传。</p>
见到沈初寒的那一刻，宋清漪的心一滞，仿佛理想中的驸马人选，在顷刻间有了实物，就那样活生生立在了自己面前。</p>
所以这曲，她是打定主意想吸引沈初寒的注意。</p>
可惜，沈初寒并不买账。</p>
甚至，在她演奏时有意无意瞟过去的几眼中，她都从未见沈初寒抬起过头，他便只那样低着眉眼，偶尔抿一口酒水，遗世独立的清寒。</p>
聿帝听罢，自不知她心中懊恼，龙颜大悦，命人赐下赏赐，宋清漪依旧回席不提。</p>
尚未来得及开口，又有人站起，说着同样的说辞。</p>
这一次，是安阳帝姬宋清羽。</p>
在座之人一见，不免有几分玩味的笑意，都存了看戏的心思。</p>
今日四国皆有来使，两位帝姬此举，名义上是给聿帝祝寿，实际上不过是想借四国使团之口，求一个美名罢了。</p>
宋清羽舞了一曲，无功无过，胜在讨巧，聿帝依旧赏了。</p>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在了唯一没有表演的宋清欢身上，就连聿帝，也难得地朝宋清欢看来，眼中似有期待。</p>
宋清欢脸色有些冷。</p>
宋清漪和宋清羽来这一出，虽也存了想出名的心思，但更多的，无非是想看她出丑罢了。</p>
她好笑地勾了勾唇，抬了头，起身看向聿帝，“儿臣也祝父皇万寿无疆。”说着，饮尽杯中酒水，竟是再无下文。</p>
聿帝脸上笑意僵了僵，摆摆手，示意她坐了下来。</p>
宋清羽得意洋洋看来，眸中有掩饰不住的鄙夷。</p>
是的，今日之举，是她和宋清漪早就商量好的额，为的，就是让宋清欢在父皇面前出丑罢了。</p>
父皇虽不喜宋清欢，但这么多年来，青璇夫人一直是宫中一个不可说的禁忌，说明父皇从未忘记过她，那么对于她留下的唯一女儿，不定哪一日便想起来疼惜了。所以得趁着她还未得势之前，狠狠将她踩入污泥之中，让她再也翻身不得。</p>
宋清欢并非不知两人的心思，只是，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虽已过了好些年，但骨子里还是存着明哲保身的心思，不想也不愿参与到他们这些勾心斗角之中。</p>
更何况，今日在席的，还有凉国沈相。既然宋清漪和宋清羽急着表现，那便让她们好好表现便是，最好能入了沈相的眼，直接钦点和亲人选才好。</p>
此时的她还不知，正是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秉性，让沈初寒再一次对她产生了兴趣。</p>
再后来的事便平淡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