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菡表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她拿着气垫粉饼，补了个妆，解释道：“上周三的中午，我和傅承林他们吃了顿饭。傅承林问我，姜锦年是不是在你们组？我说，是啊，她挺聪明能干，刚来我们公司一年。”</p>
粉盒啪嗒一关，罗菡扑哧一乐：“傅承林这人很妙。他和我碰杯，啥也没说……正好这次开会，他也去了上海，你们兴许能叙上旧。”</p>
语毕，罗菡把气垫粉饼放回了包里。</p>
这节高铁车厢内，除了罗菡和姜锦年，还坐了某所高中的一群学生。学生们穿着校服，大约在进行“春季研学旅行”，一路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p>
罗菡闭目养神，念道：“脑壳疼，吵得没完没了。”</p>
姜锦年道：“好像是一群高一的学生。这个年纪不好管，青春期，心思敏感，升学压力还不大。”</p>
姜锦年说话时，有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从她的身边走过。</p>
那女孩子端着一杯水，泡开了一袋茶，她没看见左前方的中年男子伸出一只脚，因此被绊了一下，茶水溅出，洒在姜锦年的胳膊上。</p>
五月初，天气转暖，姜锦年穿了短袖套裙，手臂被烫出一截红印。</p>
罗菡听到响动，睁开眼，瞧清姜锦年的状况，便怒道：“哪家的小姑娘，走路不看路吗？专在走廊上洒开水，对不起都不说一声？”</p>
小姑娘吓了一跳，忙说：“对不起，阿姨。”然后又看着姜锦年：“对不起啊姐姐。”</p>
这丫头称呼罗菡为“阿姨”，称呼姜锦年为“姐姐”，其中变化，十分微妙。</p>
姜锦年先是转头，和罗菡说：“早知道我今天就穿长袖了。穿得少，冻得慌，这会儿还挨烫。”</p>
接下来，她才回答小姑娘：“我没事。你小心点，别再烫到自己。”</p>
周围不少人看向了她们这里，还有另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他拉着那失手伤人的小姑娘，把她藏到了自己身后，刹那之间，车厢内响起了久违的同学起哄声。</p>
哦，原来是一对啊。姜锦年明白了。</p>
她不禁笑了。</p>
因为纯真美好的爱情。</p>
她从没体验过干柴烈火，与纪周行谈恋爱时，姜锦年总是放不开。由于减肥过猛，她的腿根处残留了几道生长纹，如同白玉有瑕，她那时并不想让纪周行知道。</p>
再往前算算，她的青春期又很胖，根本不受男孩子重视……整天被人“母猪母猪”的喊，她一度心如止水，古井无波。</p>
错失了大把青春好时光。</p>
那她的青春里，有没有印象深刻的冲动呢？</p>
有！</p>
有最深刻的一次。</p>
她记得，那是19岁的夏天。</p>
傍晚，无风，霞色如火，浮云燥热。</p>
19岁的姜锦年抓着一本校刊，站在男生宿舍门口。</p>
楼上有男同学大声起哄，倚靠栏杆，在寝室外的阳台上吼道：“傅承林呢？傅承林跑哪儿去了？金融系一班的那个妞儿，又来找他了！”</p>
另一个寝室的男生回答：“傅承林去洗澡了，刚洗完！”</p>
随着话音落下，楼梯门口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影。</p>
正是傅承林。</p>
那天他穿着一双拖鞋，纯棉t恤，宽松长裤，刚离开学校澡堂，头发还没干。与他同寝室的所有人都端着一副生动复杂的表情，憋着笑，挤作一团，从他们的上方观望他们。</p>
姜锦年预感自己即将开始一场滑稽的表演。</p>
这个表演可以被命名为：王子与村姑。</p>
她预感正确。</p>
傅承林问她：“你有什么事？”</p>
姜锦年回答：“想给你读一首诗。”</p>
傅承林神色茫然：“我还以为你有急事。”</p>
他洗澡时耳朵进了水，出门时拿了一条毛巾。附近有一棵松树，他就站在树下，把毛巾往头上一盖，像个远道而来的阿拉伯先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