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什一税，不要再收丘甲赋。”</p>
“有百亩地，有头牛。”</p>
“哪怕打仗，打完了也给我们些土地之类的赏赐，别都给那些肉食者……”</p>
“能天天吃上粟米饭，不用吃野菜。”</p>
“穿件新衣裳。”</p>
各式各样的梦，汇聚在一起，终于让这些围坐的人有些醉了。</p>
并未喝酒，但梦的味道，竟是比陶邑最好的酒浆都烈。</p>
有人忍不住问道：“墨家的小哥，这样的乐土，到底是在哪呢？”</p>
适却卖了个关子，摇摇头道：“这个啊……以后再说。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过些天我再过来，教教芦花治疗暑热的办法，大家也都将预防暑热喝盐水的事多说说。若有人不信，就说这是墨家的手段，想来总可以说服些人。”</p>
众人看看天，也知道是该回去了，纷纷起身道了句别，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说回去后一定会把预防暑热的办法知会村社众人。</p>
还有几个人迫不及待地问了几句适什么时候能再来，哪怕听他讲讲故事也好。</p>
适又多说了几句，背起柴草，迎着红彤彤的太阳，像是要去追赶落日一般，抖了一下肩膀，踢踏着草鞋离开。</p>
才走几步，芦花在后面喊道：“墨家的小哥哥，且等一下。”</p>
“怎么了？”</p>
“你要从西门回去？正好路过一棵老桑树，上面的葚子又大又甜，我去摘些你拿回去吃。”</p>
想到嫂子之前的唠叨，适笑了笑，点头道：“也好。”</p>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伴而行，芦花跟在后面，用力地托着柴草，想要减轻一点重量。</p>
这一托，肩膀轻了许多，却把重量都压再了腰上，其实并不舒服。</p>
适知道对方是好意，又不知道怎么感谢自己，不好说什么，便忍了半路。</p>
到了那株大桑树下，适将柴草放下，芦花道：“你在下面等着。我去摘，我爬树可快了呢，这棵树上的是旁边嘴甜的了。”</p>
说完，脱下草鞋，轻巧巧地抱着半人粗的老桑树爬了上去。</p>
爬桑树，也算是中原女儿的看家本事。</p>
斜坐在树杈上，挑拣了一些紫红色的葚子扔下去。</p>
还在树上，桑叶乱乱遮住了身影，却依旧问道：“你尝尝，甜吗？”</p>
适依言拿起一串含在嘴里，果然有些味道。</p>
这也算是此时为数不多的水果，看着小丫头熟练的模样，平日也没少吃。</p>
捡了几个枝条，将些好的放在芦花带来的瓦罐中，安静地等她爬下来，手里攥着一把紫的发黑的，递到了适的面前。</p>
这是感谢，恐怕也是芦花此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谢礼。</p>
“这些最甜了，你吃。”</p>
适笑着接过去放在口里大嚼，赞道：“果然很甜。”</p>
听到适这样说，芦花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p>
“你这就回去吗？”</p>
“是啊，家里等着我呢。”</p>
“哦。”</p>
愣愣地接了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那就回去吧。”</p>
适点点头，背起柴草渐渐远去。</p>
芦花站在树下，看着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他真的会来教自己那些东西吗？</p>
他真的会再来吗？</p>
他叫什么名字呢？</p>
他又不知道自己家住在什么地方，又怎么来找自己呢？</p>
等过几天爹爹的病好了，要不要每天都在田边等他呢？</p>
“他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可是总不会忘了田在哪的……”</p>
这样想着，再看一眼已经和归城的人混在一起的适，默默道了声谢，拾起地上那些落下的葚子，折身去芦苇荡挖芦根去了。</p>
桑葚在树上，可以送人。</p>
芦苇根在地里，可以医好爹爹的病。</p>
“真好。”</p>
她捏着一枚葚子，喃喃地说了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