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不能丢，这一点在场诸人谁都清楚。</p>
吴起若不调离，那么南下入王子定之事，就只能另派别人，这又增大了变数：别人不是吴起。</p>
李悝说完，许久才道：“君意既要入王子定，我以为可以遣公子击守西河，而召吴起入王子定。”</p>
“他若为帅，不能破楚人。楚人一败，则城邑多亡，响应王子定。”</p>
“这样，才能够尽快解决这些事。”</p>
“若能在两年之内让楚人衰败，那么吴起的大略依旧可用，我们也依旧可以与墨家弭兵。”</p>
“毕竟，入王子定之事，非是不义之战，墨家不会干涉，更不会助楚人守城。”</p>
“两年之内，只要攻破鲁关、方城，王子定便可入郢，届时楚国三十年内不能北上，一如当年共王死后之乱！”</p>
“这是两全其美之策！”</p>
李悝的谋划说完，在场诸人纷纷点头。</p>
段干木、田子方等人，也都是聪慧有计谋之辈，又与禽滑厘交好，知道墨家的许多道理和原则。</p>
若是入王子定与楚开战，墨家还真就不能帮楚人守城：如果帮着楚人守城，那就是和天下的规矩彻底决裂。</p>
毕竟，继承权之争，不算不义。</p>
只要能在两年之内解决掉这个问题，武器的计策依旧可以实行，反正墨家所说的弭兵会盟约定在两年之后。</p>
楚人败退，魏人再无敌人，休养生息国内变革，缓缓图关中。</p>
这样，魏斯生前可为霸主。</p>
死后，魏国依旧有足够的优势保持霸权，甚至在吞并关中，让秦为傀儡之后还可以定天下于一。</p>
只是，这番话已经让公子击心生不满。</p>
公子击觉得李悝所议定之事，竟都与那个杀妻求将的小人有关。</p>
论起来，当年攻中山，西河，乃至与齐战于廪丘，都是他魏击为帅。</p>
可偏偏，众臣都认为吴起的才能远高于自己。</p>
然而吴起算是游士啊，不是贵族，血统不够尊贵不说，也没有足够的封地，那些在安邑流传的谣言不是没有道理的。</p>
若是公族，自然要全力为国。</p>
可若游士，今日可用则尽力，明日不用便可离开，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p>
公子击想到当年田子方教育自己时说的那番关于骄傲的话，心道：“是这样的啊，士人什么都没有，随时可以离开，所以他们可以骄傲，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p>
想到这，他便起身道：“父亲，您曾给我说过一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p>
这个成语，本就是魏斯所言。</p>
他行于西河，见有人将皮毛反穿，便问为何。那人回答怕掉毛，所以磨皮而不磨毛，魏斯由是感慨。</p>
众人不知道公子击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纷纷侧目。</p>
公子击便道：“魏若为皮，则公族大夫为毛。皮若不存，毛必不能附。这是毛所以拼命护皮的缘故。”</p>
“吴起此人，可用守西河，却不能用以攻楚。此人杀妻求将，母死而不守孝，这非义举。”</p>
“若魏为皮，公族勋贵大夫为毛，则游士不过跳蚤。藏身于皮毛之间，若皮毛不存，这些跳蚤明日便可再寻皮毛。”</p>
“毛可以拼死而护皮，跳蚤又怎么可以呢？”</p>
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后，公子击又道：“吴起为将，入王子定，即便成了，那么吴起还是魏之吴起吗？”</p>
“季充君言，吴起可出将入相，用兵孙武子、司马穰苴不能及；制政令，府库丰盈民用亦足。”</p>
公子击说罢，反问众人道：“那么，他在西河可以训武卒，丰府库，难道到了楚地就不能吗？”</p>
“楚国数千里，广阔远胜于三晋，若王子定邀吴起为相，又当如何？”</p>
“吴起出身低贱，无封地家族，这样的人，便如同跳蚤，不能不提防啊。他若胜楚，名动天下，又将给他什么让他安心呢？”</p>
“此次入王子定，必要用毛，而不可用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