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里克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种坠坠的感觉，胸口也有些发闷，仿佛一口浊气积在那里，吐不出来。</p>
“为什么不向你母亲求助？”</p>
“我说过，她不信，还告诉了继父出卖我。”</p>
“警察呢？”</p>
“警察……我有点害怕。”芙拉看到狄里克露出诧异的表情，又补充解释道，“我和我妈妈以前是非法者。”</p>
在中央学院周边，有一大片居民区。原本只是学院教职工和家属住在这里，后来因为恙的大规模爆发，越来越多的人被迫背井离乡聚集过来，扩张出一片堪比城市的繁华地段，并在中央学院的支持下产生了行政机构，最近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工厂和商业街。因此，有不少人索性将这里称为“学院城”或者“学园都市”。</p>
尽管学园都市的居民本身也算不上原住民，可是他们对待后来者的态度却一点都不友善。新的难民很难获得定居权，偶尔有混进城市区域的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活动，只能一边躲避执法者的盘查搜捕，一边挣扎求生。他们被学园的居民叫做非法者，一旦被警察抓住，就立即被送到军方设立的难民营接受惩戒，身体健壮的往往会沦为苦力，病弱的一命呜呼也不足为奇。</p>
“可你现在已经是中央学院的学员了，警察有义务保护你。”狄里克说道。</p>
“我……”芙拉皱着眉摇摇头，“万一他们也不相信，可能会把我送回去。”</p>
狄里克耸耸肩，不再劝她。</p>
“总之就是说，因为继父是恋童癖，你向母亲求助无效，所以离家出走，被继父追赶时不慎坠楼？”</p>
“我是自己跳的。”芙拉纠正道。</p>
“自己跳？宁可死掉也不愿回去？”</p>
“我以为自己很轻，能停在那个斜坡上，可他不行。”</p>
“就算能停，也只是暂时不会被抓到而已吧？那里又没有别的路可以给你逃。况且你根本就没停住不是吗？”</p>
“好吧，我确实宁可死掉也不愿回去。”</p>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观点上达成一致之后，两个人突然都没了话。</p>
沉默片刻，狄里克才再次出声。</p>
“要不是我正好路过，你现在已经摔烂了。”</p>
“烂就烂吧。”芙拉没好气地说。</p>
“下次你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可能真的会摔成一坨烂肉，然后还一边滴血一边在地上蠕动。”</p>
“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吗？”</p>
狄里克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说：“所以与其摔成一坨恶心的东西，你不如把自己献给我的科研项目，怎么样？”</p>
芙拉偏过头，皱起眉，满腹狐疑地盯着狄里克。</p>
“你等等，我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太对。”</p>
“我只是提个建议，让自己死得更好看、更有价值，不好吗？”</p>
“可我没想死啊，我只是想摆脱那个男人而已。”</p>
“那就换一个，你来我的项目当志愿者，我让你从他的世界里消失。”</p>
“怎么消失？”芙拉继续刨根问底，满脸的不信任。</p>
“我的实验室很隐蔽，包吃包住还有志愿者津贴，你躲在那儿别乱跑就不会被人发现。这总好过到处流浪或者被送进难民营吧？”</p>
“听起来很有道理，”芙拉捏着淤青的下巴，说，“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道理后边有坑。”</p>
“……偶尔也信任一下大人吧。”狄里克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击掌为誓。”</p>
“不要。”芙拉断然否决，“总觉得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等我想明白再跟你谈。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借我一条裤子啊？我腿冷。”</p>
※※※</p>
芙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显然是一个晴天，阳光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整个房间都被金色的阳光淹没，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跳舞。芙拉将鼻子埋在被子里，望着那些欢快的灰尘出了半天神，才发现自己昨晚睡前居然连窗帘都忘了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