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群继续前冲，裹挟着熊熊烈焰和滚滚浓烟，反而更添威势。士兵们纷纷转移位置，各自寻找掩体，建筑、树木、岩石、围墙、沙袋和各式车辆全都成了他们的遮蔽物，实在找不到藏身之处的，便就地卧倒，竭力地减少自己的受创面。</p>
撞击、穿透、撕裂、引燃。</p>
带着火焰的冰雹，带着利刃的风。</p>
防线、身躯，以及一切可以称之为障碍的东西，全都在这冰雹和风中崩溃、解体。</p>
大毒蜂一往无前，有些俯冲角度过大的甚至直接撞进泥土里，在地面上犁出道道沟壑。</p>
即使这次准备充分，阵容也还算严整。</p>
即使在与蜂群直接接触之前，士兵们就已经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杀伤。</p>
即使燃烧的蜂群冲击力已经大幅下降。</p>
然而，败局已定。</p>
※※※</p>
“七号通道，芙拉·别沙瓦回归完毕。回归精度99.98717%，信息无逸……”</p>
“马上联络军方，询问有没有恙袭击的消息。”</p>
诺娜扭头看着狄里克，略显犹疑：“可是军方现在对我们的态度……”</p>
“贝鲁夹角发生了极为剧烈的波动，而且体现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表征。如果确实有恙袭击在同一时同一分同一秒出现的话，那么这次出现的恙，一定非同寻常。”</p>
“……是。”</p>
“我去看看芙拉的情况。”</p>
玻璃罩已经升起，医护人员正在忙着给坐在树脂床上的女孩测量心跳和血压。女孩湛蓝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窗口，却对隔着维生设备室的窗户往里看的狄里克视而不见。</p>
按照正常程序的话，芙拉接下来应该去更衣室换衣服，可她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p>
狄里克忍不住推门而入。</p>
“有什么异常吗？”</p>
芙拉抬起视线，盯了他几秒，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信息损伤会导致失忆？”</p>
“对，有这种可能。”狄里克点头答道。</p>
芙拉做了个深呼吸。</p>
“在图书馆的楼顶，发生过什么？”</p>
※※※</p>
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于地平线以下，头顶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p>
也可能并没有什么乌云，只是燃烧的蜂群太过耀眼，盖过了星星的光辉。</p>
瑟克兰特中尉躺在血泊里，用尽力气举起枪，朝着空中盘旋的蜂群扣动扳机。</p>
咔嗒、咔嗒、咔嗒……</p>
伴着撞针反复的空击声，蜂群在他的视野中渐渐完成了调整，不知第几次扑向地面。</p>
中尉知道，山丘下的难民营，已经完蛋了。</p>
蜂群目标明确，在将抵抗的军队绞杀殆尽之后，立刻对正在被一个班组士兵掩护撤离的难民队伍展开追杀。</p>
残破的躯体四处散落，血浆流淌遍地，渗进泥土，又被火焰烤干。</p>
有些难民心存侥幸，藏身于难民营的拼装屋内，试图躲过一劫。可是蜂群竟像是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一般，将整个难民营狠狠地犁了两遍。</p>
拼装屋的单薄板墙根本抵挡不住它们的冲击，廉价的材料也没有丝毫阻燃效果，藏身其中的难民会有何等遭遇可想而知。</p>
中尉叹了口气，偏过头，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上司。</p>
那身少校制服早已不复往日的笔挺，破破烂烂地裹在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上，默默地诉说着战死者的身份。</p>
直到最后一刻，这位“赚钱小能手”都和自己的士兵站在一起，面对蜂群的时候，眼都没眨过一次。</p>
中尉丢掉自己的手枪，隔空向他敬了个礼。</p>
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心甘情愿的一个。</p>
他放下手，没有再去捡回已经打光子弹的手枪，而是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为自己点燃了一支。</p>
吸了满嘴的血腥味。</p>
中尉觉得有点恶心，又不舍得丢掉香烟，正在纠结，忽然，从他躺着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p>
空中似乎也有动静。</p>
中尉拼尽全力撑起身体，向中央学院的方向望去。</p>
确实有动静！</p>
黑暗的天幕下，几盏闪烁不止的小灯，伴着螺旋桨的声音，迅速接近。不多时，两架武装直升机便出现在难民营上空。</p>
援兵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