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8章</p>
江书微微一愣。</p>
她举起右手，看见刚才扶沈无妄时，从他身上伤口处沾染的血迹。</p>
微微有些黏腻，还不曾彻底干涸。</p>
可眼前这人，背上、腰侧、腿上几处肉眼可见的大伤，都不再流血了。</p>
她刚才一心着急的，就是给沈无妄止血。可男人不停挣扎，一直说着要走，她居然没找到机会下手。还担心沈无妄会失血过多而死，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p>
床榻间，传来一阵嘶哑的轻笑声，“咱家......身体好得很，一时间怕是死不了。谨贵妃......是失望？”</p>
知道自己死不了，可身上每一寸关节都如被碾碎一般，一阵阵地剧痛，却还需要实打实地熬过去。</p>
沈无妄真恨不得自己晕过去。</p>
他“醒来”不久，还记得之前那位沈无妄，都是提前给自己找好一个发病也不会被人打扰的狗窝，一个人熬着撑着。疼成这样，居然能一丝声息都不出，也算他......是条汉子。</p>
可如今，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被江书困住，接下来，怕是要难看了。</p>
沈无妄故意说道：“贵妃娘娘就把咱家扔出去，咱家也不会怪你......你不一定非要、非要照顾我。”</p>
口中说着，身子却不见起来。</p>
也可能是起不来。</p>
江书还愣着，脑子飞快地回想，终于确定了，从前的沈无妄也总是一身伤地回来，可他，好得好像确实比旁人更快些。</p>
江书从前一直以为是他习武，身子比旁人强健的缘故。</p>
她深吸一口，稳了稳情绪，“沈大人不用多想，你是本宫......宝贵的合作伙伴，本宫可不愿见到你死了。”</p>
听她这般说，沈无妄边咳边笑出了一声。</p>
就知道是这样......</p>
他不过是她趁手的工具，她舍不得弄坏罢了。</p>
江书起身，整了整裙摆，向沈无妄道：“既然沈大人身上的伤口不用如何处理，可用服些麻沸散止疼？”</p>
“不、不用......”沈无妄别过脸去。</p>
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把脸颊边的碎发都黏在了苍白的脸上。身上衣衫本就破了，被血污得不成样子，十分难看。整个人狼狈得要命。</p>
他低低喘了两口气，熬过又一轮的剧痛，才哑着嗓子道：“娘娘帮不上我什么，不用、不用在这儿熬着......”</p>
若不是有江书在旁边看着，他早就开始吭吭唧唧了。</p>
沈无妄这个人很怕痛。</p>
从小学功夫也好，那个渣爹让他去做各种各样奇怪的事也好，他都不愿学，也不愿意去。</p>
不因为别的，主要因为太痛了。</p>
从小到大，沈无妄不知道被灌进去了多少毒药、蛊虫，他若是常人，怕是这一身骨骼都要被毒药给溶尽。这世间，除了几种格外仁慈的毒，发作起来不疼，只要命之外，大多数都会把中毒之人折磨得狼狈不堪，疼得满地打滚，咬碎满口的牙。</p>
每到此时，沈无妄都会想......</p>
何必呢？</p>
那样的日子......</p>
一阵熟悉的剧痛袭来，沈无妄无声地攥紧拳头，整个人跌回被褥中。</p>
谨贵妃的被子，真香，真软啊......</p>
可惜......被他的血，弄脏了。</p>
这一阵疼痛来得格外剧烈，痛意似是从四肢百骸聚到了他后脑那一处。顿时，后脑宛如被重于千钧的钉锤，一下下地砸落，直砸得血肉模糊。</p>
沈无妄很怕在江书勉强喊痛，他意识尚清明的最后一刻，胡乱塞了什么软物在自己口中，咬牢了。整个人身体小刺猬一样，抱成一团，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强忍着疼痛。</p>
是痛出幻觉了吧？</p>
他只觉耳边，好多人在说话。</p>
有人骂他怪物，有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p>
有人哭叫着求他停手，向他下跪求饶。</p>
却在他真的转过身去那一刻，从背后刺来刀子。</p>
有人骂他不过是太子景庆的一条狗。</p>
景庆也骂他，阉狗，早死早托生。</p>
他......真该死啊。</p>
可他就是死不了。</p>
沈无妄闭上眼，鸦羽一般漆黑的睫毛下，有什么东西在盈盈闪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