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很大，进入农历九月份之后，秋老虎也受不了北方下来的寒气。空气带着沁人的温度，拍在了杨双的脸上。他脱下了军帽，站在江堤上，远处的军舰和货轮正在拉着汽笛交会而过。夜色下像朦胧巨兽一般，嘶吼着。</p>
赵先觉踢着地上的石子儿，一步一步地跟着杨双荡停了下来。</p>
他足足等了五分钟。</p>
这五分钟，杨双一句话都没有说。</p>
赵先觉有一些不耐烦，杨双甚至都没有问他关于什么的事情，这态度已经很明显是要拒绝他了。</p>
“杨双，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赵正明吗？说起来，他和我还有过渊源，我们曾经在一起集训，他这个人，其实很聪明。”</p>
杨双寻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他等着赵先觉自己说。</p>
赵先觉果然没让他失望，他说：“因为我看到赵正明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自己。我们同样都是江城人，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堂堂正正，而我却被人当成过街的老鼠。”</p>
杨双心说你这问题太深奥了，我只能说，那都是你自己作的。</p>
赵先觉转移了方向，他蹲在杨双的面前，说：“我以为我的坦诚，能换来你的合作。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想的太单纯了。”</p>
杨双露着几颗雪白的牙齿，他知道，赵先觉要凶相毕露了。</p>
黑暗里互相看不清表情，赵先觉停顿了一会，然后才又接着道：“你有把柄，刚好在我手上。”</p>
杨双道：“我？我还能有什么把柄比我的身份更特别的吗？”</p>
“当然！”赵先觉说：“从香城到江城，你身边的那两位老人家……他们现在，在我手上。你的善良，就是你的把柄。”</p>
“我连命都不准备要了，善良又能吃几顿？”杨双的语气很恬淡，他早就在这里等着赵先觉接着亮底牌。</p>
因为只有赵先觉把底牌全部都亮出来后，杨双才知道自己在赵先觉的手心里有几斤几两重。</p>
赵先觉叹了一口气，最后道：“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合作。二，收尸。我就在这里等答案，你如果不让我满意，明天早上，我会把尸体送到燕子居，丢在你家门口。”</p>
说完之后，赵先觉补充道：“我向来说到做到。”</p>
隔着冰冷的空气，杨双都能感受到赵先觉的歇斯底里。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否则，宁死不屈。</p>
可这是战争，真真切切地每一天都在死人的战争。</p>
所以，杨双妥协了。</p>
他早就妥协了，只是他并不着急。</p>
他说：“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p>
赵先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可我不得不说，善良是害死聪明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从心里佩服你！”</p>
杨双呵呵笑着，站起了身，然后顺着河堤准备扬长而去。</p>
赵先觉在后面喊：“你都不问我关于什么的合作吗？”</p>
杨双头也没回，“你的那些破事我没兴趣知道。该知道，总会知道的。”</p>
“喂！”赵先觉捡了一块石子儿丢了过来：“你去哪儿？”</p>
杨双挎着战刀停下了脚步，“怎么你不知道吗？下星期，江城市政府要办一个酒会。特高课和驻军司令部，还有日商、日侨以及江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我去买一身好点的衣服！”</p>
“我知道啊！穿军装不就完了吗？”</p>
“你怕不是早就忘记了！？”杨双嘲讽道：“我是梅机关的参谋，我应该穿便装的！还有你，七十六号的难道也要穿皇协军的军装吗？”</p>
赵先觉拍了拍脑门，“行行行，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p>
四个保镖看着自己的主人一溜小跑地跟上了杨双，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在前面有些不知所措，被赵先觉一脚一个踢开了。</p>
“滚滚滚，后面跟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