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p>
瓦兰捏着下巴,望着前方黑黢黢的灌木丛,陷入了思考。</p>
寂静的黑暗,很容易便让他忘记了舒格雅的存在。女学者也不去打搅他,轻俏地侍弄着植物。</p>
即便夜色已深,也无法遮盖这片热带植物的艳丽与奇异,四周传来蛙鸣声与窸窣的爬行声。</p>
瓦兰环视繁茂的植被,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p>
“舒格雅,你们植物园,该不会就是丹瑟家族旗下的机构吧?”</p>
咔嚓。</p>
舒格雅折断了一节树枝。</p>
她背对着瓦兰,露出动物似的,无害而柔软的眼神。她的眼里倒映隐约的光,像两块光泽内敛的玉石。</p>
“不全是。”她淡淡说。</p>
瓦兰没有多问。只是忽然之间,脑袋里很多疑问都打通了。</p>
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p>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p>
“顿顿的治疗应该结束了,我们回去吧,医疗费用怎么算?”</p>
舒格雅默不作声地在前头带路,诡谲阴森的植物,一遇到她便乖巧地分列两旁。</p>
直到两人抵达学术区,充足的光源让视野重新明亮,她才出声说:</p>
“你要请我两顿饭。”</p>
“当然可以。”</p>
这一回,瓦兰答应得很果断。</p>
顿顿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在艾露米的胁迫下,他支支吾吾地向舒格雅道了谢。</p>
相比之下,少女就落落大方得多,她站在多季植物园门口,卖力地朝舒格雅挥手:</p>
“谢谢你呀,姐姐,我和瓦兰哥哥会再来玩的!”</p>
面对艾露米的殷勤,舒格雅意外地有些受用,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p>
瓦兰又带两人去了趟纸花街,补上一顿丰盛的晚餐。回到委托社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p>
“你们两个,早点休息知道么?”</p>
他蹑手蹑脚地上楼,压低了声音说。</p>
“知道啦,谢谢瓦兰哥哥。”</p>
艾露米轻悄悄地蹲下来,仿佛这样能更小声似的。她挥动手中的小布包,笑得很甜。</p>
委托社有三层楼,二楼是厨房和五间卧室。而顿顿、艾露米和社长则住在三楼。</p>
顿顿刚要和艾露米一起溜,便被瓦兰一把拽住,往房间里拖。</p>
他环抱着手臂靠在门上,堵死了顿顿的去路。</p>
“怎么?还在怕我啊?”</p>
“从来就不怕!”</p>
顿顿没正面看他,别着脑袋,声音沙哑,像一头呜咽的野兽。</p>
“不怕我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死不活、要死不活、要死不活的啊!”</p>
瓦兰瘪着嘴说。他宽大的手掌盖在顿顿的平头上,陀螺似的摩挲。</p>
顿顿像刚洗完澡的大金毛犬,用力地摇晃脑袋,晃开他的手,摆出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沉声问道:</p>
“瓦兰,那个逃犯真的是你杀的吗?”</p>
瓦兰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严肃地盯着顿顿说:</p>
“是我杀的,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看穿他假扮艾露米,偷袭杀死了他。”</p>
“我觉得你很恐怖。”</p>
顿顿说得很直白,甚至显得有些幼稚,瓦兰却丝毫没有懈怠,诚恳地问:</p>
“你觉得我哪里恐怖了?是因为当时我沾了太多血吗?”</p>
“不是。”顿顿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杀了人,不怕,也不呕吐,也不伤心,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你以前就杀过人了。”</p>
瓦兰愣愣地看着顿顿,完全没想到这个原因。</p>
他才想起来,哪怕是活人死在面前,自己至少都该恶心、惊慌。</p>
可亲手杀了伊米塔,他连一丝恐惧与抑郁都没有,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精力充沛地思考神祇的利害,对付阿卡琳婕,接受委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