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猝然被人撞开了。</p>
干瘦女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他刚往里走，女人就一脚踹到他肚子上。</p>
那一脚踹得势大力沉，连拖鞋都踹飞了，他滚出去一米远，瘫软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p>
肚子仿佛是戳破了一个洞，喉咙发涨鼻子发酸。“呕”的一声，他搁浅在自家门前，往外吐酒水和胃酸，在下巴底下混合泥土和血，形成小小的水洼。</p>
整个口腔都火辣辣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p>
是因为吐了吧，模糊的意识中，男孩这么告诉自己。</p>
女人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拖进屋子里，他睁开眼睛，隐约能看见天上的星星。</p>
那些星星里面，有一颗是他想念的人吧。</p>
“叫你去拿两瓶酒，你自己倒先喝上了！”</p>
“我生你这个废物出来有什么用，你去死算了！”</p>
“你知道偷不到东西的下场是什么吗？是死啊！跟你爸一样去死啊！”</p>
“我怎么这么倒霉，他骗我说他有异能，把我骗到这种地方，我怎么这么倒霉呀！”</p>
“不是说刺激能促使人觉醒吗？顿顿，不要怪妈妈，妈妈是在帮你，妈妈是在救你啊。”</p>
家徒四壁，窗门皆残的屋子里，传出女人疯癫的叱骂声，鞭打声，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以及男孩的哭喊。</p>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也干了，却仍旧无法阻止女人的疯狂。</p>
他不冷了。</p>
“去偷两瓶酒过来。”</p>
“不去，要偷你自己去偷。”</p>
“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啊！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p>
女人手举着一根铜棍，面目很狰狞。</p>
那是女人特意拜托当仆人的邻居，去金盏区的大户人家带来的。</p>
“我不去！”</p>
他的眼睛里攥出泪水，往墙角的地方退了又退，恐惧地盯着那根木棍。</p>
“行啊，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是吧？”</p>
手臂粗细的铜棍高高举起，而后“咚”的一声落下，撞在男孩原本就满是乌青的手臂上。</p>
钻心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张着嘴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第二下抽打便落了下来。</p>
“啊！”</p>
他跌坐在墙角，整个身体都哆嗦了一下，恐惧比疼痛多。</p>
“你现在才十岁，连我都话都不听了是吧？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啊？要离家出走啊？你要当孤儿是不是啊！”</p>
女人每抽一下，他就喊一声，圆瞪着眼睛看她，眼泪淌得厉害。</p>
“你还敢瞪我！你想干嘛？想杀人了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p>
坚硬的空心铜棍，一下抽得比一下厉害，甚至在空气中发出阵阵回响。</p>
顿顿的哭喊声愈来愈长，到最后，这些断断续续的喊声终于连在一起，变成他的哭声。</p>
变成他走投无路，无济于事的哭声。</p>
“你不要再叫我偷东西了好不好。每个人都叫我小偷，他们说我再偷东西，就要赶我们走，你知不知道！”</p>
他朝女人大喊。</p>
女人的动作停下了，干枯发黄的头发掩盖那张松弛衰老的脸，顿顿看见她握住铜棍的手指松了松。</p>
他爬起来，抱住母亲的身体，脸紧紧贴着女人的孕裙。</p>
是温暖的。</p>
他想。</p>
而后重物狠狠地抽在他脸上，将他横扫出到墙角，后脑勺正撞墙角。</p>
他眼睛一下就花了。</p>
女人的长棍指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咒骂：</p>
“你以为我想住在这边是不是！你以为我想是不是！我告诉你，都是你们父子没有异能，两个人都是废物！要赶就让他们来赶啊，我看谁敢赶我，谁赶我我就跟他一起死！”</p>
女人双手握紧长棍，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p>
顿顿瞪大了眼睛，惊惶万状地瞪着那根愈来愈大的铜棍，盯着女人怪兽似的发狂身影。</p>
那一个刹那，很多念头闪过他的脑海。</p>
他在想为什么这是自己的母亲，他在想为什么父亲要死得那么早，他想起在大街上看到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