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便道,“他今日夜里突发大热,人都烧得糊涂了,只满口喊着母亲,还是杜若急了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不在宫中。”</p>
锦书眼眶不禁泛红,“允珏他,现在怎么样?”</p>
清华回道,“现喝了药好了大半,已睡下去了,太医正轮流守着。”</p>
锦书这才明白,原来清华是去承云殿看允珏了,不免有所歉疚,弱声道,“多谢。”</p>
清华终于激动道,“你心里若还疼他,便就此打住吧,难道你想东窗事发,便叫他小小的年纪就没有了母亲么?”</p>
“还是,你想他没有父亲?你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究竟为了什么,为了厌恶他,刻薄他?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悟,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呢?”</p>
锦书此刻原已开始动摇,只是听到厌恶,刻薄这两个词,更觉一阵心痛难以自持,她明明是厌弃这个孩子的,可是,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心疼,她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允珏的遭遇,她的孩子,在别人眼里,竟是这般可怜。</p>
她也没有想到,终有一日,她的心会为这个孩子而变得柔软起来。她很想能立马抱抱他,哄哄他。</p>
锦书的气焰更低了,只能含泪道,“我知道了。”</p>
清华亦感到有些难过,她沉吟了片刻,眼神亦闪过一丝冷峻,便开始直问道,“锦书,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有件事你实话告诉我吧。”</p>
“宣室殿的密室中丢了一样东西,是你拿的?”</p>
锦书慌了一慌,旋即摇头,“什么东西,我不明白。”</p>
清华皱着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一眼似将她看穿,锦书便不自在地忙躲开了清华的目光。</p>
清华的嗓音冰冷而沉静,她缓缓出声,“有人瞧见你去过,那时重山与我都不在,后来东西就不见了。”</p>
“我每次问你时,你都说不明白。可你要知道,除非早有了证据,否则我不会找你。”</p>
锦书沉默。</p>
清华便道,“自我打算将你留下来,便从来不曾放心过,我知道你必定是不肯死心的。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全然都逃过我的眼睛,只不过有些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只要不伤到我身边的人,我也无心与你为难。”</p>
“可但凡你错得离谱,你也清楚我的脾气,我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已经不是易家的人了,威胁不了任何人,除了嘴硬,你还剩什么呢?”</p>
锦书不免恨恨地回道,“我永远记得是你,令我变成孤家寡人,我都记得。”</p>
清华迎面冷淡道,“记得就好,那你怎么沉不住气了,你闯进密室,想打探什么呢?被你拿走的东西,你知道是怎么来的么?你出宫又是为了见谁?</p>
锦书心知瞒不住,便冲口而道,“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想出去透透气,不行么?”</p>
清华冷冷打断道,“那又怨得了谁呢,哪一件不是你自己找的。”</p>
锦书暗自气恼却无可反驳,便丢了一句,冷笑道,“对,我是作茧自缚。你呢,薄情寡义。”</p>
锦书的眼神很冷漠,不屑,她继续道,“长秋待你不薄吧?你明知道是楚珩杀了他,为什么你不杀了楚珩替他报仇呢?”</p>
清华静静地听着,只回道,“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p>
“说吧,你究竟去密室做什么?”</p>
锦书冷哼回道,“我想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讨伐楚珩,不过,好像并没有那么快,楚珩正招兵买马不假,可还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他要谋反。”</p>
清华早就知道锦书怨恨楚珩,她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而最近他们搜集到的邯郸的情报,都藏在了密室中。锦书主意多,要进密室也不是什么难事。</p>
但是,她为什么又要拿走那枚飞镖呢?</p>
于是清华继续追问道,“那你拿走我的印章做什么?”</p>
锦书一愣,脱口而出道,“什么印章,我只拿了—”</p>
话到嘴边才发现收不回来了,她便懊恼地低下头来。</p>
“拿了什么?”</p>
锦书不答,清华灼灼地盯着她,“你拿了一枚飞镖。”</p>
“所以是你,咸阳那批刺客是你派的。”清华猜到了真相,但是非常平静,心中也几乎没有起什么波澜,好像锦书承认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要。</p>
锦书却有些激动,眼圈儿都红了,“是我!我当时,恨不得杀了你们,这是你们亏欠他的,我只是替他来讨还而已!”</p>
“他是谁,易琛,还是长秋?”清华追问道,因她发现锦书自始至终纠缠陷害的,一个楚珩,一个她。</p>
幽兰殿的幻境里,她遇到的是长秋。是锦书让她遇到的。</p>
锦书感到十分委屈,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也拒绝回答。</p>
“是长秋。”清华默默道,她这才明白,锦书的初衷只为一人不公而已。</p>
她为长秋,就像自己为伯辰,一样的痛心疾首,一样的义无反顾。她一直都懂锦书的困苦,却没想到,是这般深刻。</p>
在锦书眼里,自己是不是就和邓高霍沂一样罪无可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