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众人拦阻,老人坚持拜下,起身轻喘道:“少侠,另有一事,乃是我听纪云说少侠有事垂问,却赶上我昏迷——尽管说来,必定知无不尽!”
少女尾指翘起,拇指掐中指下部指节,在颔下摆出了一个虔诚怪异的手印,肃容轻声道:“凡心尘意,镜前火洗;仰唯太一,万世道启。”
裴液一怔,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何必,萍水相逢,有缘罢了。”
“可烛世教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懂我马上过去。”
这道明亮凌厉的半月就要斩出,李缥青手臂却忽然一顿,瞧着身前青衣人的动向怔了一下。
在她身后,竹折雾乱,唯余一片寂静。
一眼如同定住了时间。
但这时他没再多管此事了,趁着夜色一路踏檐回到城西七九城的客栈,敲门唤小二牵马出来。
李缥青这时意识到是自己的原因——若衣承心在笼中随那青衣人而来,确实不必面对这一幕。
“我也一样。”黑猫冷静道,“不过李缥青确实与她聊过许多回,像是比较信她。这人爱戏念家,长姐又因烛世教而死,我寻机瞧过,其人也没有被仙君【鹑首】强行归信的痕迹。”
万物一滞,而后黑色烛身猛然膨胀,向上吞没了明亮的白火。然后所有都归于寂静,这根烛火也坠落为寂冷的灰白,整幅画面再无摇动和彩色。
老人仍在一旁絮叨着,这最后一段唱词映入了裴液眼帘。
即便是毫无搏斗经验与武学修习的七生,每一击也足以令五生的弱躯殒命。
李缥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深幽的门庭就在旁边,离得近了,又见到莹莹的微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们,衣承心一言不发,脚步在林雾中荡起波澜。
这期间他立在客栈门前静静等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剑的拇指不断来回推拉剑鞘。
回过头来,面前衣承心已持镜对准了她自己。
裴液怔了一下,他其实已忘了此节。当日是欲求索戏本作者以溯得西方恬之事,如今已得衣丹君之名,李缥青更是已在烛世腹地,此事便也不甚必要了。
李缥青第一次听到如此干枯低哑的声音:“擅闯神子阶前者,血偿不敬之罪。”
在那里,那面石镜正高挂鼎后。
“.”
哪怕身后一剑将把他断为两节,这名奉诏之仆也没有丝毫的应对与躲避,仿佛能以这条生命换得够到祭台,就已足够。
“我瞧她事情做得很好,有些地方比你靠谱多了。”
后面有第三個空处。
但少女体如游雀,此击一成,她是借力一掠而前,从六道气痕之间逆反而上,瞬间已追上了前面那道青衣。
但小二尚未把马牵出,一旁戏院的门口却忽然过来一人,正是那日戏班的那位大师兄。
是曰:“由来尘火避仙草,岂有情梦伤道心?
李缥青转头一看,一道青衣果然并未朝这边而来,而是直直冲向了祭台。
————
“那仪式将近尾声,我将人引开,石门将闭,她便先下去了。”
“何意?”
那七生青衣在一眼之下,已成一具一动不动的躯壳。
【心毒】:情,画阁之中。
裴液一抱拳:“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了,我现下正有急事,来日再来寻大青衣听戏。”
第二行字迹李缥青熟悉无比。
“.原来如此。”李缥青缓缓点了点头,也到祭台之旁低头看去。
一切回归到真实的世界,灰白消退,彩色晕染,利爪寒刃逼面而来,劲风将发丝撕扯得狂乱飞舞,听、嗅、感、见一切全部回归,刚才的一切再度按下了播放键。
这些奉诏之仆依然迟钝,面对不言不语径直而来的两道脚步,一时竟无人做出任何反应,只僵枯地盯着两人。
衣承心接过来,轻声道:“这镜子本是放在这里由这些奉诏仆们参照持心的,但侵染日深,便没人用了。”
李缥青立刻想起昏时于衣丹君院中所见——“神子已然无识.”
渐渐的,灵感并不算敏锐的李缥青也察觉到了一些动向。
上面已落满灰尘。
“要先经过它的烛照,才能经由这里进入紫竹之境。”衣承心轻轻一笑,“进去之后,就要面对神子了。”
因为如同水落石出,声音静去,整片林境仿佛褪去了面纱。
衣承心沉默一下,笑:“倒也并非如此,只因无识罢了。”
立在竹林尽头,在衣承心说话之前,李缥青的身体就已紧紧绷了起来。
衣承心摇摇头,轻笑:“‘启阵’一成,入境时间便不由我们控制了。”
【心毒】:情,衣端止卸印之夜。
“.”李缥青并不清楚所谓“烛世教”的一切,但也听出了不对,“这【聆诏神子】与那所谓太一仙君不是一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