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撞上绘图石壁之前,李缥青一剑将他斩开。
烛身是浓郁的黑塑成,其上却燃出白亮如日的火光。
衣承心轻轻出了口气,转过头,含笑将镜子递到李缥青面前:“该姐姐了,濯过之后,我们就可以进阵所去了。”
却是一怔。
李缥青一跃而上,将这枚沉甸甸的东西取下。
直到两人穿越了半座竹林,他们才不约而同地缓缓站了起来。
裴液怔了一下,低头看去。
而画中彩色,只有心烛火光一点。
李缥青缓缓推开剑刃,沛然的压迫已令她心肺几乎静止。
高远的幽渺水纹般覆盖了这片空间。
少女低眉笑了一下,拿出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了第三行。
衣承心轻轻一叹:“人心万念,这些人心中却只余一份迷执与一份真信,正是烛剑最好的靶子。”
李缥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在奉诏之初,每一位仆从都是尊奉太一的,但浸于诏境日久,身心便渐渐为聆诏神子所染,成其傀儡了。”衣承心道,“然而旧日虔信并未消弭,所谓一明一暗,一心一智,两相抵牾,便是他们了。”
其人应在六生之境,此时鳞爪直直探在身前,几乎倾尽全身之力。
从未面对过如此之多、如此境界的修者,任意择出一个置于博望武林,少女都要敬以晚辈之礼,若要与之对敌,则不得不面对遽如猛虎的压迫。
“.好。”
她把帕子展开折了两下,覆着双眼轻轻系在了脑后。
“.你就不该带上她啊!”
他此时已知道这临景曾是什么地方了——当年西方恬在相州城的居所,后来衣丹君为他置办的画阁。
“姐姐!”衣承心忽然叫道。
裴液点点头,但还没再说话,已见戏院门口,孙青衣被人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烛剑】:太一。
李缥青凝目瞧着,拖剑半息,直到那鳞爪已将要触及石壁,【断叶洄澜】才沛然斩下。半月一掠而过,青衣鳞爪之臂在血光中断为两节。
“能劳烦姐姐把它拿下来吗?”
“.”
见到裴液小跑着惊喜招呼:“裴少侠,可算等到你了!师父下午醒了,一直要见你,想当面致谢呢!”
李缥青疑惑地看着那粗糙漆黑的镜面,没有任何东西没映照进去:“这是.”
“启阵”完成了。
但青衣已如折翼大枭,擦着衣承心的侧面凌乱地撞了过去。
“.”
李缥青正要说些什么,衣承心却已再度向前走去。
看着老人认真的面孔,裴液仍抿唇一笑道:“是这样,我当时想问一问那戏本作者是谁,然后又见后面好像有些涂改”
李缥青怔然无声,但下一刻林动雾扰,剩下七道青衣已掠如七条长蛟,一条正冲她撞来。
收剑落地,转过身,脸色苍白的少女正走完了这条竹林小径。她轻轻解下了眼上的帕子,眉毛上沾染着些血迹,对着李缥青露出个温和的笑。
“这意思呢,其实倒是要好些,可唱戏不是写道经,还是得烟火气重些才好看,纠纠缠缠才热闹。弄得那么坚定,不像个真人.”
老人整肃衣服:“少侠把我从龙门楼带出来,是救我身命;把戏院从绝境带出来,是救我心命。人一生所系,不过此两者,岂有含糊之理——且受我一拜!”
没有痛吼,这些奉诏仆果然有如傀儡,身躯失稳中,他竟然对李缥青不管不顾,仅剩的一只手仍然探匕直插。
李缥青正要细问,衣承心已直起身来,抬头看向了鼎上那面石镜。
【诏子】:衣丹君
于是乍时间,青衣之动真的遽如猛虎。
林间雾气骤然荡出一道气痕,开口的青衣仆一掠而过。失翠剑锵然出鞘,李缥青在踏入林中时就已开启了鹑首,但视界中的青影还是快得吓人。
荧光越来越亮,终于溢满,而后忽然归于黑暗。
下一刻横剑之封毫无意外地溃破,少女架势崩散无遗。
衣承心面色平静,她低下头,掌心的那道血痕终于干涸了,握着的粉帕洇着斑驳血梅。
“瞧见那面镜子没有。”衣承心第二次说道,李缥青顺着看去,正是鼎后那面,高挂火后,如石打琢,“那是我们进入阵所的关键,一会儿须防他们情急之下故意破坏。”
凡物抛去三十年,我侍仙君到如今。”
少女冰冰凉凉的面容涌入脑海,裴液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