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怔之下还不及反应,一道玉光已从天上一掠而下。流光净如冷夜、润如清雨,从他的胸前穿过去,黑袍被惊啸的风鼓荡而起,就像冰线穿过一枚檀珠。
清透的夜空像被琉璃划开一道水痕。
衣承心始终不可能多说些事情,也始终没有多靠近她一些。
李缥青将这面石镜拿在手里,目光还是落在那祭台上:“我瞧令母令姐好像亦会这门《传心烛》,她们是如何通过奉诏之仆的?”
师父垂老,师兄已殒我一直就是,玉翡山掌派!
在深沉的黑色的包裹中,一点白亮的火光忽然闪烁了一下,而后顿时蓬然绽放,将黑色重新逼退了回去。
名剑飞过这段距离,用时不过两刻。
但石板在巨震之后,却再次恢复了稳固。
夭矫修俊的身躯无风自浮,约有五六尺长,玉质般的鳞片在月下划过微光,它就如此不闪不避地出现在老人面前。
同时,她忽然忘了自己在做的一切,细雨、冷月、湖风一下从心底涌出,覆盖了真实的世界。
黑螭不言不语,冷淡眸中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忽然之间,夜色中亮起了诸多幽蓝瑰丽的光点,它们在空中生长摇曳,像是花朵般的水母。
却不再继续奔逃了。
一路当者辟易,一剑一猫转瞬已在祭祠后堂之中,黑猫一跃而下,指了下那块石板。
“自始至终。”李缥青看着少女精致苍白的面庞,轻声道,“我不是很容易相信一个人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你知道,你说谎话时的笑和说真话时的笑,是不一样的吗?”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本应做出什么决定。但在这一刻,什么谋划布局、什么绝境一线的生机,什么翠羽天山.都没有眼前老人望来的这道目光重要。
“.哦。”李缥青持镜对准自己,瞧向那门庭,“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琉璃在上空游转了两圈,无形的玄气朝剑身中凝聚而去,下一刻流光一闪,铮鸣声达四野,剑尖已撞在石板之上。
在刚刚几次的接触中,那东西几乎是首尾不见,只见一鳞半爪,如蟒如蜥,五六尺长,漆黑玉韧。
衣承心只向她投去一眼,已臻至“感心”之境的《传心烛》就剖开了面前少女的整副心神。
但在这一瞬间,老人在黑夜中的双眼仿佛和那个黄昏中的双眸叠在了一起。
但那灰白的世界还是降临了。
李缥青垂了下眉,把镜子扔回台上,也抬眉抿出个笑。
衣承心无声笑了一下,她抬袖抹去嘴边的血迹,眼神淡漠地看着站不起来的少女:“没关系,让我看看.剩下几根是什么。”
“烛剑”修为决定着术者的剖心所见,此时在衣承心眼中的灰白之界里,少女胸口足足亮着十多枚光点。
示意琉璃再来一剑。
她立在阁楼之上,下面的聂千羽刚刚在重伤之中收剑,像从小到大多少次那样,朝她看了过来。
衣承心一笑:“但这扇门庭会关上。”
“哦是这样.”
衣承心一笑:“那时奉诏仆们还未被浸染成傀。”
心烛之境骤然褪去,对敌的两位少女同时坠回了真实的世界。
“是啊,所以我觉得,你确实和我太像了。”李缥青轻轻一叹,“有时我真的感觉在面对我自己,面不改色,心机百变正是师父要我努力抛却的东西。”
“阵所,可以通往紫竹之境。”
古宅中。
李缥青,你不做掌门.还有谁能做掌门呢?你不想忍受这份折磨,还有谁来忍受呢?
翠羽一定要存在吗?
在这样的局势下,翠羽本就已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不是吗?为什么要为了强行挽回它死这么多人呢?
即便要死也不该由我来做决定;即便要死大家一起死去好了。
正在这时,遥远的洞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铮鸣撞击。
两个人同时身形一顿。
衣承心顿时转身,径直往那幽渺门庭而去,李缥青奋起全身余力,猛地掷剑,一剑扎在了石壁那火符原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