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液也看清了它们的真容。
而是一条条冰冷的触手,它们的尾部仍然隐没在竹林白雾之中,渐渐而粗,而最粗的部分正是高台上垂落而下的那些蜿蜒。
“龙裔《传心烛》之所谓‘烛剑心毒’,原来是出于这里。”黑猫忽然道。
裴液辨不清那些影子,这种完美规整中的混乱正与四周仙意缥冷中的诡异气质如一。
一道连贯的笔迹当先刻于正中,这句语词在入目的一瞬间,一下贯穿了他,从天灵到心脏都仿佛被一条细锐的线连在一起狠狠一抽。
一瞬间豁朗的视野让他以为自己出了林子,然而并没有,面前宽阔的玉台只是被更无垠的竹海包裹其中,就像紫绸中间的一粒明珠。
“.”
黑猫的声音亦有些失去平静,低声道:“别忘了,你如今是祂在人间唯一的宿处。”
原来这便是那一切的源头甲寅龙裔迁来少陇五十年,而早在二十八年之前.烛世教便已在为仙君临世做准备。
朦胧隐约之中,裴液忽然瞧清了那些蜿蜒的形状。
蛇。
裴液心脏狠狠一攥。
“.可‘禀禄’,何以称‘剑’?”黑猫轻声道,“何况,祂是为了一件事情,下了两份诏书吗?”
是的,这种挑最薄弱处穿刺挑破、引爆心神的方式,正与‘心毒’如出一辙。少女几乎可以想见,千百年前那些龙裔先祖在这竹林之中是如何付出无数疯傻与磨灭,摸索出这门心神秘术的。
细密的鳞片包裹在表面,那些攀附的触手如在呼吸,不是时隐时现,而是它们本就一直在挪动着位置。
裴液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目光避过这行字,不敢再投去一眼。
李缥青一惊,却没有阻止,只抿唇同样踏了上去。她仍在忍受五毒心烛的催促与反噬,但已按剑凝眸盯住了周围的一切。
不是蛇。
而这三道字迹俱不出于同一人之手。
“.”裴液缓缓点了点头。
竹林中开始响起“沙沙”的声音,裴液回过头去,那些盯住他们的蛇影终于渐渐游出了竹林,穿出了白雾,朝他无意识地攀附过来。
这句话断在了鹑首铸成的铁壁之前。
其曰:“躬聆仙君秘诏于此”
“那么.是谁将它们放在这里的呢?”
这种莫名的材质仿佛可以阻隔紫竹的生长,但在裴液的所见所感中,他们又确实是无雕无刻,不蕴灵玄的普通石材,这种没有来由的奇异正与那紫竹白雾一样,正是这真幻之境的特质。
裴液就如此目不斜视地走完了这条神径。
在那寒竹白雾之中,一些轻缓冰冷的形体攀附在竹身之上,朦胧中时隐时现,仿佛世代浸透着此境的凄寒。
在这冷而渺的仙境之中,无边无际的紫竹簇拥着这些久违的来客,雾气拂动在颊面衣襟上,那些冰冷的活物慵懒地朝他们缓缓攀来。
一样是格式,先有“甲子诏”三个字,而后是怪异抽象的图符,仿佛沥尽一個人的心血也只能留下这么几笔。与上一行窒息的压迫不同,这一幅仿佛绞碎见者的目光,如同太监旁观暴君赐死丞相,那威重的杀意令人魂魄尽丧。
走上玉盘之后,那些雾气再次被视野驱散了一些,高台越发如倾倒般压迫,但其正面也有些渐渐趋于可见。
台前寂静了几息,裴液把目光挪到了第二行刻迹之上。
而在玉盘之后,白雾遮掩的庞然隐约显出了踪影。那是一座小丘般的高台,其上紫竹不见,筑起十二丈,棱平角直,极致规整,但表面又仿佛有些树根一样的形状从顶端蜿蜒下来。
在其顶端,云雾忽然翻涌起了波浪。
于这翻涌之中,它底部的石碑也终于显出了两行朦胧的字迹,是曰:
【勿逾两刻,神子惊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