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他面前的案上却没有案卷,光棱的案面上只摆着一柄剑,无洞低头在它面前静坐。
“来的人物若够份量,东西自然便在他身上。”安藏道。
无烛小院之中。
安藏对她轻轻一抬手背,石簪雪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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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一定会去的。
但李蔚如还是在这里等着。
他只把这视为一个信号,而这片战场,是在博望城之中。
轮椅上的男子已没有半点声息。
这位掌门足以监察到一二阶之宗师的进入,这件事情瞧来也确实应在第一阶止住,但万一真的来了第三阶的玄门呢?
那他就是足以在悄无声息间带走一切。
无洞之所以携他前来,正因他是少陇少数几个能在这种层次战斗中起到莫大助力的黑绶。
两人同时止住了步子,前方,那巨大的庄园在夜雨中伏如巨兽。
一室之中,男人能御使百丈的玄感被从中截断,猝不及防地直面这样一剑。
柄长七寸,剑长三尺六,柄鞘剑如铸一体,三色斜蜒,由上到下,醇黄、玉灰、玄红,俱是沉色,分界亦不突兀,虽多彩而不杂不艳,是精润之中藏一雄奇之气度,犹如美人仗槊。
指间剑势再变,虎啸般的威势起于指间方寸,但下一刻就戛然而止,清裂之声响彻室内,男人已一手将其从中折断。
这牵丝一剑本来自然不足以对三阶宗师造成威胁,但在这一剑兴起的更早一刻,窗外雨声已没,雾气在一瞬间笼罩了一切。
那缎纹片片缕缕相互间隔,奇异妖美,没有别的颜色与材质,只以锻材之细与粗成就:光滑者近似一片狭长如眼的镜面,粗糙者把手指靠过去,却只见一片朦胧的影。而偏偏如此效果又并非真的出自于锻材之光滑与磨砂——当从相反的角度看去时,明映之镜与暗胧之影的部分又颠倒了过来。
但李蔚如没有纠结这种事情,几天以来他以全部的注意投入这座庄园,然而直到现在,除了些蛛丝马迹,他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人进入过这里。
昨日他没有再更换位置,因为无洞递过来一张短笺:“明剑主已离城两日,若仍未见敌踪影,则想必不会再来。”
这样的纹路,如同剥自银虎的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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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石簪雪也沉默了,两人安静地行了一会儿,女子轻轻一叹:“其实,就算有一天真请回【穆天子】之名,也只能是叶师叔来”
仿佛触及了什么按钮,本来寂然的四周忽然爆发出数道致命的杀机。
石簪雪莞尔。
也就是在这时,他指上一停,忽然感到身周的秋夜冷雨更萧瑟了一丝。
半死男子的膝上之剑锵然出鞘,没有任何主人的持握,但剑气辉映满室,洪烈的鸣啸声中,已牢牢逼死了出现在室中之人。
预估将要面对敌人的上下限,是无洞进入博望后第一件做的事。
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些庆幸,但另一种情绪又令他再次怔怔望向了天空。
前两日他和少女说这是人手不够、只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活计,但实际上无洞并没有提,这是他自己要来的事务。
东南街上,按剑立于道边与石簪雪交谈的司风瞳孔骤然一缩,在见得此变的同时,就知这是无洞告知过他的时机。
仙人台。
一个对布防一概不知的人,要如此轻易地避过那些耳目,令仙人台的布置在自己眼中如同透明,自然只能是玄门第三阶。
如今,在四里之外,当黑袍人将夺魂珠推到尚怀通眼前的同一刻,仙人台四层之上,烛火就骤然狂乱明灭。
“这种事情,你相信仙人台就好。”安藏声音清和,“术业有专攻,咱们做打手的就做打手。”
于是从那一刻起,他要知道尚怀通的生死状态,就不再需要别人的耳目。
城南街。
无洞确实从不对任何人抱以十成十的信任,他最后给李蔚如的短笺依然是“想必不会再来”,但在另一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面对三阶宗师的准备。
“会来的。”无洞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