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只留下了一个无声的笑,他微微踉跄地走进了荧光之中。
他看得出少女这些天的轻松,也很欣慰她走出阴影,找到了寄托和努力的方向。
雨夜静空之中,生长出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灿烂难言的图景。
李缥青不言不语,握着老人之臂咬牙奋力拧身,既然老人在这刀气追击之下缺少一次折渡,那她就来为之填上。
少女的青衣像一抹鲜艳的雀影,覆盖上了他。
冰封的湖面,高峻的雪山,霜林挂晖,雪檐坠冰。
她轻轻抽出了失翠剑,伸手牵了一下蓄势待发的老人。
裴液不知如何形容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一时曾经见过的那些不可思议俱都在心中被一剑串起。
李蔚如纵身后掠,表情平静。
少年之前的那句话、极具侵略性的斩心琉璃毕竟还是给了他压力,这位已经完成了目的的恶魔决定就此离开了。
他按剑转过头,立刻僵住了。
《翡翠精解》。
李蔚如心脏猛地攥紧,他反手惊恐地握住少女,声音尖锐嘶哑:“缥青!!”
但她忘了在这一天知情之后,老人的仇恨才深覆燃烧。
把性命放在鱼钩上任由拨弄,被一群抟身修脉之人逼迫到真正的死境不过就是为了面前之人。
夜雨之下,少女明澄的双目宛如两汪深潭。
面无表情地回过了头。
李缥青忽然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遗漏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招反扑,这已是他燃尽生命的出招了。
如今看着此人决定离开——纵然是完成了他的目的,裴液心中还是重重舒了口气。
仇恨在一瞬间淹没了他。
可这样,那个高高在上的欢死楼,就能把他的爱徒肆无忌惮地当做材料吗?!
多少次的自责和痛苦,老人心底燃烧的毒焰,一直朝向的是这片阴影。
他被倾塌的房屋从轮椅上撞倒下来,下半身被砸进废墟里,血已经溢了出来。面上发上也全是脏血,他却依然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四周。
裴液在空中就已回过神来,但那袭黑色的身影,已在坠命魂惊难以触摸到的地方了。
眼泪再也羁不住,她猛地张大了嘴,脑海空白地朝老人大步走去,这一刻恐惧等一切情绪都成了愤怒的助燃,崩溃之中,她只想冲过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忽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去,李缥青怔怔看着不远处老人的身影,那些混乱炽烈的情绪全都安静地消弭殆尽。
李缥青怔怔地看着他这样一副情状,曾经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面目如今只剩痴傻。
老人身在玄门之列,他确实是这个境界的底层,没有罕见的天赋、不会高妙的玄经,境界多年来也只在第一阶磨熬。
当然很好,裴液猛地喘出来一口气。和此人的这场战斗本就是突兀的无妄之灾,他甚至至今不知道这场战斗是如何打起来的,在场的人都究竟是谁。
她僵硬地慢慢向前走去,直到看清了这副躯体的更多细节,心脏再度被一柄冰冷的重锤狠狠击中。
时间仿佛静止。
李缥青缓缓地走了过去。
世界一瞬间坠入缓寂的灰白。
当然了,即便再来一万次风声之中,少女怔怔地想。
李缥青只和这副面孔交接了一眼,整个境界就轰然破碎。
“我知道,你一定忍不住的。”他低声轻笑道,嗓音中嘶哑着血气。
一本古旧泛黄的书是从老人怀中挤摔出来,沾着血污飞散出去,但剑还攥紧在手里。
这一次,他也只是做不到完全不理,听说仙人台要伏杀欢死楼,他只是想或者确实可以帮到些力所能及的忙。
黑袍立刻咬牙横刀,倾尽全力地挡住了惊掠而来的琉璃,沛然的玄气抵着刀面直直撞上了其人胸心,骨裂血崩,身周玄气溃散凌乱,犹如琉璃破碎。
那也并非阻拦,而全都是温和的支持。
但现在他面如铁铸,神情漠然地盯着天上,提起血痕未干的剑时的样子像一只伤怒的凤。
她没有踏空的能力,本来决不能参与到这一合的交锋,但在心烛结束的第一时间,她在空中弃剑踏剑,提前一步冲向了老人坠落的轨迹。
李缥青有些颤抖地越过一面断墙,那道坠落的血影映入了视野,耳边的一切声响似乎都已消去。
如今,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才令这股火焰猛地截断。老人一瞬间想起了少女的那些前程,心下一片冰冷,只剩怔怔的嗫嚅:“.缥青”
李蔚如确实没有准备出手的。
在剑尖刺入黑袍身体的这一刻,年轻人就完全凝固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