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渐渐明朗起来的心境仿佛再次浸入深海,难以言喻的憋闷堵塞在心里,疼痛如锋锐的刀子在心脏上割出血口,而后冰冷沉重的毒液从口子中流淌进去。
紫竹林之下,一粒明白的光华从老人腰间绽放了出来。
“叮”的一声,这贯入的真气似乎给了它运作的力量,两人收刀剑静立,这玉佩浮于空中,中间眼瞳往下一陷,竟然缓缓张开。
如今,那些攀附在外面的漆黑蜿蜒触手在心境动荡的一瞬间刺破了【鹑首】的阻隔。
朝晖透过窗牗照进来,是雨后晴朗的早晨。黑猫蹲在枕旁,而在床边椅上,是分明只几天不见,却觉久违的白衣身影,女子半半遮住了朝阳,正安静垂看着他。
“他一直把这些看得很重一伤破,一执念,心境就有缝隙.没有,仙君没有进来.”
嗓子有些哑道:“嗯没必要告诉她。”
裴液又怔了一会儿,断开之前的血腥记忆猛地撞上了脑弦,他心中惊慌地一攥:“现在是什么时辰.缥青”
“把玉佩拿出来。”裴液低声道,“我学会崩雪的第二篇了。”
黑袍亦如被一柄重锤砸上胸口,左肩被锁住的创口再次崩溃,血同时从口中喷了出来。
一双暴怒失控的少年的妖眸;一双沉静冷漠的老人的明瞳。
少年心境被乍时侵染,《紫竹林龙仙秘诏》与现实之间完成了勾连。
裴液倒是有些准备,黑猫这时来到他的肩上,伸爪指了下球形的那个位置:“我之前感受到的,就是这个位置残留的气息。”
裴液是在空中怒目仗剑和荧光之中的戏主对视;神子是在高台之上冷漠垂眸与竹林神道上的黑袍对视。
本已重伤濒死的老人以生命置换出了击向敌人的最后一剑,裴液知道这一式是【拔日照羽】,但他第一次见到它如此璀璨的样子。
“.”
明绮天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裴液还想努力地再做些什么,但身躯如碎,心神溃乱,心脏鲜烈的感觉像是血涌了出来,一切的崩溃之中,直到视界中忽然出现了一丝明亮的、熟悉的白,少年才骤然心神一松,无法抗拒地坠入了黑暗。
“无洞说,他是少陇的戏主。”黑猫道,“另外两人,一人是吞日会的【寒士】,一个应当是杨颜的那位师兄,杨颜说他叫孟离。”
流动的玉质分别在两面簇拥起两个位置。
“我只是想把仇人杀掉,只是想.回到和师父师兄.度过的那些日子。”杨颜低着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为了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如此疯狂反正我没想要它们,你若有一天找到的话,告诉我它们是什么就好了。”
在两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世界霎时静止。
双眼在一瞬间充血,世界安静中,有什么被怦然戳破,无法言喻的黑暗潮水锋利地填满了少年的心灵。
惊荡的云气就在这澄澈之中顿止,风吹羽毛般飘散在四周,白衣女子立定于刚刚黑袍消失的空中,半截出鞘的剑轻轻归了回去。
但现在,这两处地方全都空空如也。
裴液在这样的灿烂前心底冰凉,他不知道事情为何忽然到了如此惨烈的境地,和李缥青一样,他其实也没做好这位老人死去的准备。
“这枚玉佩,还有里面的珠子。”
黑袍就立在这样的光明中,左半边血如流瀑,一路倾泻到了鞋面上,一切都湿重地垂下,右半边残破的袍衣还在被激荡的风猎猎掀起。短短片刻,失臂之怒便已湮去,奇诡的戏面彩绘安静地看着他,雪刃被缓缓归入刀鞘。
一发一收,中间的眼瞳被真气霍然贯通。
裴液怔然无言,良久,才又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次.他也感受到了【螭火】剧烈的跳动。
明绮天摇摇头:“不急。”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飞速褪去,从裴液的身后,无垠无际的幽紫竹林铺展了开来,一瞬间淹没了前方的黑袍。
天际之边,拉出了一道云羽般的白线。
但这一幕就是如此突兀地发生了,裴液奋力向前,而下一刻,老人力斩黑袍左臂,性命悬于一线.一道青影从刀气前掠过。
裴液分不清时间,也瞧不出所在,只觉黑暗压抑之中,无数不知名的形状在撕咬着心神。
裴液面色苍白,嘴角殷血,在心神坠入黑暗的前一刻,金色残褪的眸子死死映下了最后一幕的影像。
从阴暗死寂之中,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燃出火来;在一切平息下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再炸响惊雷,这是一次过于果决突兀的出手,裴液分明见到黑袍也是骤惊回头。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杨颜,我想和伱谈件事情。”
裴液怔怔了一会儿,身体不自觉放松了些,嗓子有些干哑道:“明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