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缓缓返新,用过的页数越来越少,终于回到了它第一次被拿出来的时候。
“就可以开启他的‘支流’了。”
“可我们应当只见过其人一次。”黑猫道。
“因为他本就从未去过那里。”黑猫轻声道。
而在这本“集释”中,男子同样是在努力地理解着什么东西。
在这段经历中,杨颜就如同一个两眼蒙黑的孩童,对眼前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忽视不见,在更早以前,孟离和瞿周辅就在为即将压城的黑云做着自己的准备,少年迟钝的神经蒙蔽了一切的不对,因而当灾厄真的到来时,他只能茫然无措地面对最后的画面。
哪怕那个人他从未见过,哪怕这个地方他从未踏足。
裴液想着随着‘杨颜’的行走,那死寂的世界随之鲜活,缓缓点了点头:“所以‘杨颜’不能进入那扇门,是因为”
他径直推门而入,只有一片沉冷的漆黑,在这个时间,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孤伶的脚步回荡着,裴液来到殿后,巨大的铁锁已经消失,这道门显然曾被打开查看过,如今换了一把巴掌大的小锁挂在上面,聊作封存。
在欢死楼一系的事情上,女子确实尽心尽力有问必答,但她并不主动热衷那些迷雾后的真相,一路上裴液和黑猫不停地低声交谈,她一直在一旁安静地捧书而阅。
杨颜。
——在雨夜之中,被铸在空中的扬发飞襟的剑者,一式《崩雪》第三,晦中之明的剑意灿烂夺目,如同把一座高山当做雪烛点燃。
“那么.一定有人去过。”
裴液跟着他们的足迹来到这里,是在重重高林的另一头,这座山谷最幽僻的地方。
“师父,您年纪大了,就不要总是出来乱逛了,当心风寒。”孟离笑呵呵道。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这次他以面前的男子为中心,再次往前回溯.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最开端的样子。
“化石散!有了这个,咱们两天之内就能打开那个山洞了。”年轻人弯起的眼睛在夜中泛着莹亮的光。
“.”瞿周辅横他一眼,竟然罕见地没动手,“着什么急,该传就传了.传谁都还没定呢。”
一路沉默思考的裴液此时回过神来,在山脚之下勒住马:“明姑娘,咱们是夜路赶过去,还是先停一晚?”
裴液深吸口气,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又是一宿未眠,整個人稍微有些迟滞:“路上说。”
很多时候他都顺便看一看上面的内容,渐渐的一个疑问也开始在心中挥之不去——这些仿佛随手捏就就令他惊叹不已的小法器,这些见解特异、才气纵横的笔墨这整整一片杂物堆,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
“不是.是树上。”
“也就是说,它并非拓印下了那片山谷,实际上是记录下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经历,再以无数人的所见所闻所感拼凑成了这个世界。因此当它要把一切呈现给你时,也就同样需要以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来完成解码。”
一个夜晚。
约莫一刻钟后,明绮天搁下了笔,一个章节结束,手中册子被她翻了过半。
裴液尝试着踏入,但周围那四五丈的“真实场域”在其中消解了,这具身躯被截停在这里,仿佛这就是它能抵达的边界。
他当然没真的再练掌法,老人背影消失,男子就从那隐蔽的洞口钻了回去。裴液就在立在这里拨动着时间——如果这座几十年如一日的安宁山谷会从内部生出什么变化,多半只能是这座瞿周辅警惕而师兄弟偷入的洞穴。
裴液想了一会儿,把时间往前去拉。
他已渐渐明白了些手上这枚神佩的机理——他能够在佛像下面看到那枚纸角,是因为它确实曾出现在杨颜视野中,而他真的能将其拿出来,其上亦真的有字迹,是因为孟离这段经历同样被妥实无虚地记录了下来。
大量摘录的句子,夹杂着诸多晦涩陌生的名词,男子是用自己的思路把它们整理到了一起——一段描述,然后其下诸页都是关于这段描述的解释或延伸。
“这是剑法吗明姑娘?”裴液这时想起来今日一整天其人总在翻阅这本册子。
一天的路程很快过去,当天边黯黯沉沉的巨影压过来时,右侧的夕阳也开始往地平线下面沉去。
“我要看到那段时间孟离做了什么。”裴液轻声道。
裴液见到了孟离僵直的身形。
冷凉但温和得多的晨风打在他的脸上,裴液怔怔地回过神,明亮的天光正照射下来,手中玉佩眼瞳已经阖上。
裴液理去痕迹,提着古册走过来,见女子正眉目认真地提笔在当页批注,便安静地在一旁坐下,一言不发地安坐静等。
“你进去有些久了,我便叫明剑主没再供应真气。”黑猫道,“有什么发现吗?”
“不急明姑娘,我早几天晚几天又没什么,你先批这本有期限的。”裴液摇摇头,“刚好在佩中有些发现,我再去瞧瞧。”
孟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仍然是晨曦前的夜,裴液走下山,来到了孟离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