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隋再华道。
“现在我才知道,”瞿烛低头,看着瞿周辅的脊背,“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前进,世界上再没有比修行更简单的事了。”
“但就是不一样。”男子看着瞿周辅的眼睛,声音低哑,“你知道吗,我甚至花了两年做了一个小型的版本,它确实可以令一条铭刻炼制后的金铁完成守御的任务但就是不一样。”
“大人有令!暂寻空地扎营歇息!”
“虎倒不住在崖上,这应当是.‘隐蛟洞’。”这话倒是激起了隋再华一些回忆,“我听说过的,再往前,就是‘大天澜’了,深谷险崖,有进无退前面都不好扎营,今夜想必就先停在这里了。”
衣袍和剑上都没有明显可辨认的之处,无洞以剑挑起其颈间的一方绸巾,两尺大小,不是从衣袍朽残断落,而是自成一方。
瞿周辅站起身来,平声道:“你怎么还没有迈入玄门。”
“看到它们,你就能解开埋星冢吗?”
“蒙了面的。”
“再华。”老人抬手招呼。
无洞翻过短笺,看着上面的字莫名其妙地皱了下眉。
“放下执念。”瞿周辅看着他,平静而低声,“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还记得年幼的时候,除了剑之外,你是无所不通的天才,每一样单拎出来都令人嫉妒歆羡大家都设想过,你的一生会有多么精彩。”
无洞将这根玉笔提在面前:“.法器?”
男子一折折地把纸钱全部燃尽,火熄灭时,天色也已全然黑暗。最后一朵跳动的火花湮没在夜色中,瞿烛回过头,一道脚步从坡下响了起来。
他确实.老去得更快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师父当年领我们去的那座逃生终点的偏城。”瞿烛道,“那里的刺史叫俞朝采,是位非常令人敬佩的长辈。他很赏识我,我把那里的落脚处完善了很多”
“但那些更深更高的东西.需要站上对应的高度。”
瞿烛以同样的安静伫立着,仿佛也成了这幅暮画中的一部分。良久,他单腿跪下去,从怀中拿出一沓黄纸,以手挡着风敲燃了火石。
“以前我练刀、解阵、炼器.学剑。”瞿烛如同自语,“每一条都遥远坎坷,我在上面如履平地。跨不过去的坎,就坚韧不拔地攀登,直到真的学会《崩雪》第二篇自以为征服了世界上最遥难的事情。”
瞿烛又一次露出了那向下抿唇的冷绷神色,于中再次透出来一丝当年的锋利。
“.”
但裴液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世故风霜的磨砺,而是实实在在相貌的变化。
瞿周辅立了两息,如同没看到他,径自来到坟前,提着镰刀弯腰把新一年的草一蓬蓬割去。
浩荡的车队正陷在湿滑难行的险地,清晨走出帐篷,几个身手好的上山一观,先前规划好的路线眼见是走不得了。
原来下雪之后,新择的路线实在险滑,又有积雪遮覆,因此是两位较熟地形的崆峒弟子在前探路,为大队留下安全可行的标识。
无论如何决定,其实都只和随行的诸多身无修为之人有关,隋再华和瞿烛倚在露天牛车上,任雪再大一倍,他们也足以背着俞朝采进出自如。何况此行修为最高的并非他们,而是一位府衙派来护送的宗师。
“可后来,你荒废修行,旷驰刀术,着魔一样扑向一个几千年前的东西。”瞿周辅安静地看着他,“如今你琢磨不出,又把七年的时光扔到官道上.伱凭什么觉得一定会有结果呢?就算真的身居高位了又如何,当年仙人既然布下壁障,一介凡人难道真能砸开吗?”
即便在奉怀,这个问题问绝大多数都一定是同样的答案,这里真的是大崆峒最苍茫的腹心,周围的山影像耸立的巨人,高崖古树、野枭乱枝,一切都是自由而杳无人迹的样子。
“无论尝试多少次,这座阵供养出的器物,永远是冷冰冰的、死的程式。”
“瞿无晦,这么多年,迷怔浑噩,一事无成.你已经三十岁了。”
瞿周辅没有反应。
“.”
瞿周辅动作顿了一下,继续。
话音方落,前面车马已经停下,一声呼哨传向后方,牛马纷纷停步。
壬戌年的初冬,第一场雪铺向了少陇,雪下得很大很急,一夜的时间,百里大崆峒已是一片素裹。
隋再华笑了下接过,旁边忽然响起有些急促的呼喊:“隋大人!俞少卿急叫您过去。”
隋再华怔了下,放下粥来到主帐之前,俞朝采正和几位崆峒弟子立在门外,听着他们的交代不时点头。
瞿周辅看起来比瞿烛更加沧桑。
“我把一切都拆到最细小、最基础的程度.依然找不到它。”瞿烛抿着唇,“我只能把那日星虫一切无法从阵中找到依靠的行为,统归为一种‘活着的特质’.它无可拆解、不知何来,远在阵道之上就那样存在于几千年前的亿万青铜之中。”
如今既然不再向前,自然应将人唤回来,但呼哨过后人一直没回来,崆峒门人才有此担忧。
“多半是雪色太乱,不小心岔路了,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