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本也是最后一道保险了,顺利的话,西陇和崆峒就可以完成,即便西陇失利、崆峒失时.真到了要用它的时候,其他二十三条‘流’也一定已经凑齐。”
男人道:“是的。”
长达半刻钟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于崆峒弟子中,这应是优秀的水平。每一道剑声都铿锵有力、轻重合度,招式之间的流转也有足够的空间。
现在他们拿着剑挥舞起来了,沉着、标准、有力的剑声,每一剑都力达毫末我不知怎样形容,但没有比这更精准的出剑了。
“这对您也同样重要。”男人继续道,“他既然离不开这里,我们就得把肉带回来。这珠子,就是扁担。”
屋中一直有第三个人。
而令我几乎不能呼吸的,是其中那一抹隐隐约约、却绝对真实地存在的熟悉感。
“他可以自己一门门地学剑——像现在这样。但每一门的进度都以年计,当机会要来时,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
【亥时】,人相继起身离座声,计五。
门落锁声,窗外鸮叫,万籁沉寂。
我无法形容这种声音。
似有一声极细微的鼻息响起,我认为若无其他缘由,于此修为之人而言应算得上是轻叹。
“取舍而已。”
他不言语,也不制造任何声音,除了听从男人的“请先试剑”外,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当然。”男子道。
搁笔,书籍合页,卷轴入筒,灭烛,提剑,一声轻咳,而后脚步渐远渐弱,厅门“吱呀”开合一次。
裴液把手按在了这里。
【辰时至酉时末】,风声稍弱,门外杂音往来,渐渐而低稀。
安静三息。
脚步一连响了二十七下,稍微一顿,身前一声“吱呀”,有门被推开了。
剑声再起。
背面长长一段则是男子留下的自语,裴液暂且没去阅读,他手按在这张笺上,从衣下取出了一枚核桃大的珠子。
忽然间太多的剑声填满了整间屋子,我不知道一个人一把剑怎么舞出这样的声音,四面八方我几乎怀疑这里一直没有出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个、百个僵尸一样的东西!
半面铁铸半面珀磨,两样完全相异的材质接合得天衣无缝,莹弱的光溢满了孔洞和刻纹,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约八刻,一人起身离座。
“前些天我去看,他已有两位天赋很好的弟子。”
而后自左向右,一道剑鸣裹着风声霍然贯通,窗叶咣当,门页摇响,风气一瞬间掠过了整间屋子。
在这道尖声落下之前,此人已先离开了它所能传达的范围。
我将这一段听了七遍,才相信舞剑的确实不是那“应允”的高位者。
男人低声道:“请再试剑。”
流柔的风声消失,脚步踏上地面,坚硬沉实,是踩踏石质之声,并有细微土砂摩擦。
张梅卿的笔墨在这里有一個明显的顿折,裴液也在同时停住了下滑的手指。
步履轻缓、沉稳、均匀,径向着储室而来。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小心警惕者的步伐。
屋中之人问:“这种剑,要怎么教会他?”
风声于此极弱,遥闻水声沉厚。
“仍是未落定之事。”
众脚步离去,一声厚重的“吱呀”,是外厅之门开启,合上时极轻,几乎不闻。
“但崆峒不要再出现它的痕迹。”屋中人继续道,“山中耳目众多,第一次看似天衣无缝的出手,就被张梅卿察觉,这还是多数人都未提起警惕的情况——一旦被公之于众,你我皆万劫不复。”
门页未合,风声被留在身后,脚步继续向里,室中极静。一道很轻的语声在此时响起:“你残害我门英才,就为了这样一枚珠子?”
还好他现在手上真的有一枚夺魂珠,记录了诸多不足以为“流”的零散剑术其中大梁,正是尚怀通至死未曾学会的半式幽生之剑。
裴液缓缓举起手中之珠,板正地停在了双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