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绵延百里,其中诸峰遥隔,联系松散,早已不是新鲜事。
“进入山里,就是【唤剑章】中‘剑’的部分了。”管树棠是几人中唯一一位女子,此时和声解释道。
“一入此山,便觉剑感环绕。”明绮天抬头环顾四周,“但好像并非来自于这座山中?”
她就此停剑,没有真去感悟其中珍贵的妙理。
此言一出,诸人反应不一。但不必他们思忖发言了,话音刚落的下一刻,莲心阁忽然传来了警迅之笛。
到了这个时候,女子清晰地明白此行的目的了,也清楚了纪长云为什么没有参与、也不愿来到这里。
天光被遮蔽在外,谷中影荫秋凉,萧庭树继续道:“与其说它于崆峒有所助力,倒不如说是崆峒以举派之力在供养着它.所以请剑主看上一看,还望不吝赐教。”
整面绝壁,也只在石台上开了一条向里而通的路。
山心就在两边交界之处,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铸在那里,这半边仅露出半圆,另一半仿佛埋入其中。
而就这一路看下来的痕迹而言,明绮天也完全没有感知到纪长云的剑道“气味”,这座崆峒最着意铸造的剑界,反而与它最坚实的梁柱没有丝毫关系。
而在诸堂背后的最中心处,便是崆峒近些年来渐渐流出声名,传说“腹中问剑”的剑腹之山。
它们是完完全全相悖而行的两条路。
此山几乎是“山”字的描摹,一高两矮并列一处,但因高者峻直、矮者低平,也就像一剑形,兼以内中半空,因而得名。
裴液径直道:“也以萧庭树为首?”
“.剑主卓见。五峰莲地中有许多柄剑,其剑感正是被此阵汇集于此。”
只是当作为崆峒剑门近二十年来深心投入的成就时,“剑腹”二字就有了另一种指向。
“是也。”萧庭树于其身旁停下步子,其人鬓发萧拓,黑衣微旧,一柄长剑随意系在腰间,身上再无其他物件,“这就是敝门剑腹山的基座——【唤剑章】。”
比如刚刚那一剑似乎并没有唤醒剑腹山中溪水流成的阵式,给予共鸣的剑也比她想象中少了一些;比如刚刚来时所见的一切绝对不足以支撑刚刚那种神妙的体验,这座山水所成的唤剑之阵确实是“基座”,但这处剑境的真正秘密应当在那一柄柄剑上,应当在这面绝壁之后、这座苍幽之山的背面但无论如何,那份体验是切切实实。
如果说散乱迥异的十七峰真的有一可以称之为“崆峒剑”的凝华那么确实只能是这天才般的奇异手段呈现出的这一个瞬间了。
山腹果然半空,其高其深不知凡几,犹如神话中巨兽的腹中,几人行走于高高架起的狭长石桥上,就如行走在它的脊骨。
得到答案的萧庭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含笑道:“那剑主想继续往深处去看看吗?”
“这条水系.像是阵法?”明绮天遥遥望着原上散流开来的溪水,其出谷之后,便盘成一个颇为规整的圆,繁复妙美,最后尖锐收在山之两侧。继而又环绕出一枚小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男人道,“【剑腹山】确实费诸心力,也颇有巧妙之处,但于崆峒之所益.其实仅在提拔几个弟子。”
“真是天工。”女子认真点了点头。
“.”
这确实是精妙的设计,女子没有犹豫,秋水长刃出鞘,玄气将其与【唤剑章】完成了勾连。
她犹豫了一下,似不知怎么开口。
言谈之中,一行人再度经过了两道“庭门”,抵达了这座高山的心部。
前面是一面天幕般的绝壁。
其实居于女子之位,很多微妙几乎就摆在眼前——铁松论剑之后,是纪长云在众人面前含笑邀请了这位剑主前往剑腹之山,但当真的来到这里,却从一开始就没见老人的身影。
从石台而起,漫延过整个剑腹山,而后沿溯长溪以里为单位的辽阔山水,被这一剑轻轻点亮。
片刻后,其人放下佩子,迎向望来的目光肃声道:“执法堂消息,后崖血事。彩雾峰张景弼、叠翠峰管千颜、广成峰孔兰庭受伤,仙桥峰莫昌、元武峰席天机、江以通身死。请诸位急回处置。”
但其之所以尚能成一集中之门派,盖因在十七峰之中,仍有五峰往同一中心攒簇,列位如人之五指,居任一而可望其四。即世人所谓“中五峰”者,当把视角拉得极远极高,五座云雾中的大峰便如五枚均匀的莲瓣,虽各自遥隔并不短于其他诸峰,落位却围成一环,正构成崆峒作为一个门派的中心。
此时,剑腹山口之前,清迢迢的长溪从这里流过,六人正缓缓踱步过来,【莲心阁】五人竟然俱在这里,而一袭简单的白衣被簇拥在中间。
明绮天望着眼前天幕般的绝壁,即便已来到这里,她看到的似乎仍然只是表面。
萧庭树缓缓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