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苏大人意已决，那么封某也不好再劝。”封烨带着苏月落进了库房，然后取出一个铁盒，用特定的钥匙打开。</p>
里头有一卷厚厚的卷宗。</p>
“苏大人可在此翻阅，但不能带出去。”封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苏月落一眼，声音低沉而飘忽，“若是苏大人真能查出什么也不错。只是...”</p>
只是什么，封烨却没有说下去。</p>
苏月落让红衣守在外头，将闪雪放在自己的怀里，也不管在门口看着库房的人，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用略微颤抖的双手拿出了盒子里的卷宗。</p>
卷宗记载了关于苏家造反一案的前因后果。</p>
事情很简单，有人发现了苏卿裴跟西疆暗中往来甚密，于是告发了苏家，皇上派人暗中调查，竟发现苏卿裴意图谋反之事，还搜到了丞相夫人连素依和西疆人往来的信函。</p>
而最后压倒性的证据，是在丞相府里搜出的龙袍。</p>
最早告发苏家跟西疆有往来的，是尚药局司医王忠舟。</p>
苏月落记得他，他还是因为父亲苏卿裴的举荐才入了尚药局为官的。</p>
苏卿裴的祖籍是南阳州，王忠舟也是南阳州出身，并且医术不错。于是之后相府里头但凡谁有个小痛小病的都习惯让王忠舟过府诊治。王忠舟一直以来勤恳努力、对待苏家众人也是谦逊有礼，苏卿裴也有意提拔他。</p>
没想到最后此人竟恩将仇报、陷害丞相府。苏月落捏着卷宗的指尖有些发白。</p>
至于那龙袍，却是杨可妗发现的。</p>
卷宗里没有提到具体的过程，只说是杨可妗发觉有异告诉了其父吏部尚书杨正清，于是杨正清在早朝的时候参了苏卿裴一本，要求直接搜查相府。</p>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支持者认为若是苏卿裴是清白的何必怕搜查，反对者则认为苏卿裴身为一朝丞相，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这般大张旗鼓搜查相府，会寒了众朝臣的心。</p>
最后由内阁进行投票，徐善长就是最后一票，投了搜查相府。</p>
最终御林军在相府内搜出了龙袍。</p>
私自缝制龙袍，苏卿裴坐实了造反的罪名，判斩立决、抄家、流放，还要连坐。整个相府直接被重兵包围了起来，值钱的东西很快全被搬空。</p>
而没等相府众人或被斩头或被流放，相府便走水了。</p>
那场大火来势汹汹，就像是有人预谋的一般。火势之大，使得御林军根本无法冲进去救人。</p>
“相府内传出了尖锐而刺耳的求救声，如阿鼻叫唤，响彻云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火光照亮黑夜，帝都百姓皆开窗凝观，无一人敢出声。待火势小了灭之，清点，共三十七具尸体。至此，丞相府众人皆亡，苏家无近亲旁系，造反一案，结。”</p>
苏月落缓缓地念出卷宗上的记载，声音颤抖。她甚至闭上眼就能想象出相府大火的情形。一滴泪珠禁不住从眼眶滑落，沾湿了衣襟。</p>
卷宗下还有一大串的名字，全都是丞相府死在那场大火中的人。</p>
苏月落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的，爹爹和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p>
她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p>
“直至我死亡之前，相府的丫鬟婆子加起来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因娘亲心善，经常买下一些可怜的丫鬟，做的活儿不重，月银也不多，但终是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受虐受饿。但最后相府内的下人只余三十五人，卷宗上未提到有异，也就是说，在事发之前相府的丫鬟婆子就已经减少了。”</p>
苏月落连忙将卷宗抖开，看着下面的一个个名字。</p>
“苏卿裴、连素依、温福良、李兰花、茗香、染儿、如画、喜儿、长欢...”</p>
苏月落一一看了过去。</p>
温福良温伯是相府的老管家，跟着爹爹已有十来年。李兰花李嬷嬷是娘亲连素依的奶娘。</p>
“确实少了十几人，但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只不过是娘亲随手从牙婆那里买下的丫鬟。”苏月落有些急躁，又重新看了一遍卷宗。</p>
杨正清、杨可妗和徐善长肯定跑不了，但若想翻案，必定要找其他的证人和线索。</p>
王忠舟在相府被烧两个月后竟突发疾病死亡了，因其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遗物，便发了个讣告不了了之了。</p>
当初的证物有两样，一是连素依和西疆的往来信函，还有便是那龙袍。但是现在这卷宗盒子里并没有看到这两件证物。</p>
“那信函和龙袍上说不定有线索。”苏月落蹙眉，“必须去问问封烨，信函和龙袍的去处。”</p>
“还有，王忠舟的死因很可疑，有可能是被人利用完后杀害的。这也是一个切入口。”</p>
“还有杨可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要怎么撬开她的口呢？”</p>
“杨正清和徐善长两人皆是保皇派的，而且是朝中老狐狸了，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估计不容易。”</p>
“不对，还有一件事没明确，我当初被抬进宫的时候突然暴毙，这件事，应该也有记载才对。”</p>
苏月落在架子上翻找了起来，最后找到了一卷薄薄的竹简，上头记载了此事。</p>
“大元321年，天元帝元景明登基继位，立苏相之女苏月落为后。天有不测风云，新后在往庆阳宫途中突发恶疾，薨。新帝悲恸，追封其为‘惠明皇后’，以思之。”</p>
苏月落紧紧地盯着竹简上的字：“又是突发恶疾。除了追封谥号，什么都没有记载。”</p>
苏月落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p>
“苏大人，时辰到了，库房门即将关闭了。”这时候一个拿着笤帚的老伯过来喊苏月落。</p>
“好的，多谢告知。”苏月落将盒子锁了起来，一边跟着老者往外走，“不知怎么称呼？”</p>
“苏大人喊我良伯就好，我啊早些年瞎了一只眼，谋不到差事，是封大人心善，让老朽在这儿洒扫库房。不过这库房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良伯笑了笑，挠着头回忆着，“记得上一次来这库房的，好像还是武安侯？还是御史大夫？哎呀这人老了还瞎了一只眼就是不中用啊，才小半个月的事情都记不清咯。”</p>
苏月落的双眼一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