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和无奈道:“那陆某就献丑了。”
梁园三楼中的诸多嘉州棋手尽数往这边看来,连带着西窗边身披青灰薄氅的白衣秀士,凛然威武的青壮刀客,名声不为嘉州所显的“歙县双杰”,陆奕和身后的邋遢游侠儿,东窗边的少年廪生。
等等……
只见陆奕和整了整衣角,咧嘴笑了笑,又踱了四步,每踱一步便是一句诗念出口来:“
烛影随风乱,静坐纹枰旁,
闻雨起杀意,执子探花郎!”
此诗一出,四座皆静,四下皆惊!
……
“好诗!”
“好一个执子静候,闻雨起杀意的纹枰探花郎!”
“人都说南王北陆,果真是名不虚传,不知那苏州王世懋能否有堪比陆生一般的才华?真是个文采斐然了得。”
“诗画双绝,不愧此名!”
赞叹之语如江水一般,这是陆奕和对老家公的认可,也是嘉州众多棋手对陆奕和的认可。
也许昨晚老家公闻夜雨而起杀意,与天人对弈去了罢。
许韶台默然无语,面上挂满尴尬笑容,“你……你还真是有能耐。”
陆奕和呵呵一笑,拱手道:“过奖了。”然后别过头去眼眸带着乖张笑意,对着身后对他的诗文不屑一顾的游侠儿,轻声笑道:“我便说我是京师第一才子,如何,并未骗你吧?”
“一首破诗而已。”
游侠儿切了一声,此时若有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才更符合他“放浪不羁”的气质,游侠儿轻轻地啐了一口唾沫,旋即手中长刀微紧,眼眸微带笑意,看向窗边的杨氏兄弟。
闻雨起杀意?
呵呵,确实如此!
……
……
卢孝直派人去梁园茶楼中报信后,嘉州两百棋手及程汝亮等人皆去城外草庐拜别老家公仙升。
草庐外,野雪小和尚口诵佛经,为家公祈愿。
程汝亮在嘉州棋手们的怒目而视下走进简陋草丛中,野雪小和尚忽地停了口中的经文,跟着他走进草庐中。
老家公闭目安坐在棋桌前,嘴角浮现一抹满意的浅笑,就如同是做着甜美梦境安然入睡一般,而紧闭的双目中似有一道满含畅然笑意的幽光,望向靠在窗边的那张棋枰上的某一处,像是在告诉程汝亮说:
看,是那!
程汝亮循着老家公的“目光”望去。
只见棋枰上遍布黑白棋子,黑白棋子各自交缠,黑而执戟者攻,白而持盾者守。
两军对峙,白军摆出一道诸葛龙门阵来,欲强则挡,遇弱则压,而黑军抱着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之想法,以多处孤子打入白军阵中,试图从这紧密的防守中撕开一道口子来。
一阵杀伐过后,刀光剑影,然而最后终是战场已定,执戟士终败于持盾士。
黑甲老将大势已去独坐军中,苍发凌乱,随风乱舞。苍老眼眸所望战场各处,尽是狼烟纷起,尸横遍野,却无有良计破白军之大阵。
胜负成了定数,将军已然垂暮。
白棋赢了黑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