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激动地道：“昨日之事，实是末将授意。”</p>
他忽然退后一步，在杨沅面前撩袍跪倒。</p>
“末将一时糊涂，想着杨帅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拿捏一下杨帅，以后便能更加悠游自在一些。</p>
抚帅一番话，点醒了末将……”</p>
时寒想着当时蔓延到自己膝下的鲜血，便深深地叩下头去：“末将知罪。”</p>
杨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时将军素来沉稳，这……只是时将军一人一时的兴起之举吗？”</p>
时寒只略一犹豫，便顿首道：“是，都是末将一时糊涂。”</p>
杨沅笑了笑，点头道：“你对我推心置腹，那我对你便也推心置腹。</p>
昨日，本帅就是在敲打你，我当然知道，这是出于你的授意。</p>
如果你今天不来，但从此以后能够摆正位置，本帅也会既往不咎。</p>
但你来了，这很好。你有如此担当，这更好。</p>
这一篇，就此揭过。起来吧。”</p>
“末将遵命。”</p>
时寒起身，垂手而立，心中急急思索，杨帅说我有担当，是什么意思？</p>
难道，他已经知道，昨日之事是我们诸多文武大员共同议定的对他的试探？</p>
这样一想，时寒心中更加敬畏。</p>
梵清在楼上栏边，正瞪着她的心魔。</p>
她要勇敢正视，她要征服这个魔障。</p>
她……</p>
那位时将军怎么跪下了？</p>
刚刚不还有说有笑的吗？</p>
这个大魔头，果然喜怒无常，看把那位时将军给吓的。</p>
梵清站在楼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时寒的脊背一直是僵直的，那是非常紧张的表现。</p>
杨沅伸手拿杯。</p>
时寒忽然瞥见杯中只剩半盏茶，赶紧抢前一步，在杨沅摸到茶杯前，举起茶壶，给他斟满。杨沅持杯在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轻轻呷了一口，缓声道：“于军律而言，宋游击他们，该死。</p>
于你个人而言，想给他们一些补偿，想把他们厚葬，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你不必忌惮隐蔽，去做吧。”</p>
时寒听了，又是激动，又是羞愧。</p>
我们好糊涂啊，糊里糊涂搞这一出，枉死了几条人命，反要对人家更加恭驯，这是何苦来哉。</p>
其实他此时的反悔，全是从结果倒推出来的悔悟。</p>
这种事哪有什么对错，完全取决于当事人的性格。</p>
如果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杨沅，又刚刚经历了潘泓岳的兵变，想着隐忍为上。</p>
那么，时寒等人，这番举动就是能够达到目的。</p>
此时听杨沅如此善解人意，时寒激动不已。</p>
他放下茶壶，又向杨沅一抱拳，感动地道：“末将多谢抚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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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寒倒退三步，又向杨沅一礼，这才转身离去。</p>
杨沅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穿过堂屋，忽然一扬眸，好笑地看向楼上。</p>
梵清忽地心生感应，在杨沅扬眸的同时，抢先一步，向后退开，及时避开了杨沅的目光。</p>
只是一颗心，卟嗵嗵地跳个不停。</p>
他那一扬眉，如清水白石，真好……真……吓人。</p>
……</p>
“大排衙”那一天，利州中路六州的所有军政要员，全部赶到了南郑城，拜见他们的新任都统制。</p>
很显然，发生在马军大营校场上的那一幕，他们都已经知道了。</p>
杨沅在校场上说的那番话，恐怕他们都不知道反复咀嚼了多少遍。</p>
所以，这场盛大的“排衙”，举行的非常庄严而且顺利。</p>
“杨抚帅不可欺”，这已成了利中军政大员们心中的共识。</p>
今后利州中路六州，全都要受杨沅的节制。</p>
各路大员既然来了，当然不可能就只参加一个排衙就了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