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策马高坡，俯瞰着战场，一边观察战斗，一边暗暗分析着。</p>
如果是在广阔平原的战场上，遭遇了大队骑兵，再配备上足够数量的远近程火炮的话，应该也能抵消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力。</p>
宋军火器兵原本就对训练步骤滚瓜烂熟了，一共也就那么几步，装铳，换排，射击。</p>
真正能影响他们，让他们手忙脚乱甚至乱了队列的，是心理素质。</p>
但他们在叙州已经打过仗了，而且当时面对的并不是迅疾如风的轻骑兵集团冲锋，他们得到了磨砺意志的最好机会。</p>
从此，他们就成了老兵，一代代新兵将在他们的传承带领下，迅速适应这种战斗模式。</p>
如今经过战争洗礼，他们的心理素质已经大为提高，根本不理会对面的叫喊与疯狂。</p>
他们清楚，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越是冷静，发挥出来的杀伤力才越大。</p>
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六百多名骑兵，正提着马刀跃跃欲试。</p>
排枪激射，光着大脚板、穿着布衣冲锋的阿勒城部落兵顿时遭受了重挫。</p>
尤其是那不绝于耳的射击声，尤其是他们的肉眼看不见子弹，却能被子弹贯穿肉体、射翻在地。</p>
根本接触不到敌人的沮丧尤其强烈。</p>
刀部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p>
铜锣在后阵急促敲响了，他要收拾残兵，改变战术。</p>
但是，在吓破了胆的部落兵仓惶后撤的时候，大宋的火铳兵迅速集结，竖排站立，让开了一条条的跑道。</p>
后队密集的骑兵便一催胯下马，一举手中刀，嗷嗷叫着冲了出去。</p>
骑兵冲阵，以排山倒海之势，撞进了正在仓惶后退的阿勒部落兵阵营中。</p>
骑兵一往无前地冲过去了，撞开眼前的一切，踢开眼前的一切，砍断眼前的一切。</p>
骑兵所过之处，残肢断壁，血污遍地。</p>
后面，火铳手长长的火铳上面，已经装好了锋利的刺刀。火铳变成了长枪，端着枪的火铳兵在鼓点声中，“嚓嚓嚓”地整齐步伐中向前走来。</p>
那些侥幸未死的，躺在地上惨叫凄嚎的，在他们梳篦一般地趟过之后，再无活口。</p>
……</p>
刀擒虎伏在马上，领着几十个残兵落荒而逃。</p>
他已经顾不及那些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了，他现在只想逃，逃回他的阿勒城。</p>
虽然那城不及中原的大城，没有护城河，没有高大而宽厚的城墙，但好歹也是一处倚仗。</p>
他相信，逃回去他就安全了。</p>
再不济，他还可以向其他部落首领求助。</p>
他只心疼，不知道他带来的三千兵还能有多少活着回去。</p>
此战之后，在凉山州地区，他再也无法保持现在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了吧？</p>
也许最少得需要十年他才能恢复元气、恢复兵力。</p>
三千青壮的消耗，就让刀部长不得不考虑青黄不接的局面了。</p>
也许，我可以放开规矩，允许平民纳妾或者双妻？</p>
刀擒虎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胡思乱想这些东西。</p>
或许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不敢去面对眼下的惨烈损失。</p>
三千精锐一战尽殒，这么惨烈的仗，他根本没打过。</p>
如果大理国也像灵壁大战一场，双方战损达到十万之巨，那大理就得举国缟素，彻底崩溃了。</p>
这就是大国的底蕴，小国无法禁受如此巨大的损耗。</p>
阿勒城到了。</p>
刀擒虎心中一暖，热泪止不住地流下来。</p>
他那几十个光着大脚板，跑得气喘吁吁的部落兵率先放慢了脚步。</p>
他们止不住的悲伤，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p>
明明从这座城离开的时候，他们兵强马壮，绵延数里，阖城百姓相送，期待他们凯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