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有识之士太少，在朝堂上掀不起什么风浪。</p>
赵愭亲政前后，又是大派监军，又是派那些从未带过兵的东宫属官去领兵。</p>
先帝赵瑗在时刚刚提振起来的武人之风，刚刚苏醒了那么一阵儿，还没彻底阳刚起来，又开始萎了。</p>
但是这件事，却被善于捕捉消息、利用消息的临安娱乐业注意到了。</p>
勾栏瓦子开始创作以山东义军为故事原型的戏剧和评书。</p>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而且声势一旦起来，还能倒逼朝廷做出更加认真的态度。</p>
但是，在这些故事中，居然出现了杨沅的身影。</p>
燕王主动请缨，燕王以身涉险，燕王领轻骑三千深入敌后的故事，成为临安勾栏瓦子里流传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p>
已经故态复萌，重新成为闲散王爷，每日里醇酒美人、歌舞娱乐的晋王赵璩是最先注意到的。</p>
当时他带着安顺候李仁孝献给他的几个党项羌小美人儿，正在一间瓦舍里看戏。</p>
看到戏剧中竟然演到燕王入宫，主动请缨，天子拨付兵马，送燕王入敌国，千里转战，拯救义军而去的情节时，赵璩脸色煞白，双手颤抖。</p>
他是骑着马冲进皇宫的。</p>
不，准确地说，他是骑着马，冲进勤政殿的。</p>
皇帝赵愭召集首相魏良臣、陈康伯、陈俊卿以及张浚、杨存中等中枢大臣，正在商议如何善后陕西之事。</p>
战事失败了，可善后还有一堆事儿呢。</p>
当地经济的恢复、兵员的补充与训练、战死士兵的抚恤、统兵将领的追责……</p>
哪一件都很敏感，哪一件都延误不得。</p>
赵愭的治制能力着实有限，他的那些私人幕僚，也不能带上这样的场合。</p>
所以和几位心腹大臣商议起这些军国大事，赵愭能够确定的主意不多。</p>
他需要认真听这些大臣阐述意见，反复思量，再择摘要记下。</p>
当场他是不便表态的，御前会议散了以后，他还要找自己的心腹幕僚们商议。</p>
就在这时，殿门“轰”地一声被踹开了。</p>
殿上众人愕然望去，就见高高的殿门一开，阳光透门而入。</p>
灿烂的阳光之中，一匹雄俊高大的战马，一道人形的轮廓。</p>
然后那人一磕马镫，碗口大的马蹄踏上了金砖，马蹄铁磕打在金砖上，传出清脆的金铁之声。</p>
然后，那骑士便策马而入，走上了大殿。</p>
一时间，满堂君臣，目瞪口呆。</p>
“官家！”</p>
赵璩一偏腿儿，从马上跃了下来。</p>
他穿着一袭道服，头上挽个懒人髻，脸颊上还有三个让人想入非非的红脂唇印。</p>
可是，手提马鞭的赵璩双目发赤，怒不可遏。</p>
那气势，完全抵消了这脂粉之气，反而让此时的他，有一种极具反差感的惊艳霸气。</p>
“燕王入金国接应山东义军的消息，如何已经天下皆知了？”</p>
赵愭一愣，没听明白。</p>
赵璩骑马上殿，见君不拜，态度恶劣，当场质问，这是把他当什么了？</p>
赵愭心中又羞又恼，怒不可遏。</p>
见赵璩下马，没头没脑的就是一句质问，羞辱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冲上了赵愭的脑袋。</p>
赵愭重重地一拍御书案，厉声喝道：“赵璩，你好大胆！策马上殿，君前失仪，竟狂妄如斯！”</p>
赵璩手中马鞭呼啸一声就挥了出去。</p>
赵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袖遮面，急退了几步，惊叫道：“护驾！快快护驾！”</p>
“啪”地一声炸响。</p>
赵璩这一鞭并不是要抽赵愭，而是抽在了御书案上。</p>
御书案上几份奏章和赵愭提笔记下的会议摘要被这一鞭抽的粉碎，化作一只只黑白纹的蝴蝶，飞上了半空。</p>
这一鞭子，抽得殿上文武重臣，也是齐齐地一个哆嗦。</p>
在赵璩骑马上殿时，就已惊觉不妙，随之冲进大殿的大内侍卫们也是一呆。</p>
保龙殿的小骆只是暗中护住了赵愭，提防他挥鞭伤了皇帝，却也没有上前阻止鹅王，而是同样惊讶地看向赵璩。</p>
听晋王这话音儿，难道杨沅有难？</p>
赵璩怒视着侄儿赵愭，漫天“蝴蝶”翩跹中，厉声喝道：“杨沅入金，已天下皆知，官家是想他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