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就见那郎君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但他平静的眼底地狱一般不见光亮。
她在那样的目光中看到了尖锐和压抑,就好像他在顾忌什么,如果没有这个顾忌,她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扭断她的脖子。
女香客的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呆住了,双手攥住了裙摆。
却见那郎君的目光又移到她的小腹,薄唇轻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菩萨面前,积些德。”
她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就连离他最近那位姑娘也没有听到。
只有她听到了。
像是遭遇了什么梦魇一般,这位女香客还不曾上香,便失魂落魄的拉着婆婆出了观音庙。
……
观音庙和燃灯佛的佛庙叶柠最终都去了一趟,上完香,施了不少香油钱后,她便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去看那些小孩子的小物件。
苏幕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她发现了,藏起眼底的失落问他,“你不想陪我,是吗?”
是啊,他本来就不是很想要孩子的,怎么会有耐心陪她看这些东西。
她已经很满足了,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回去。”
苏幕忽然停下步子,心疼她的敏感,“你以为我不想陪你?”他揽住她的腰,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影响到她了,忍不住闭了闭眼,“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多想这样和你一起走。”
她看出他回眸转眼间流露的焦虑和不安,不知道他在焦虑什么。
“两个孩子,你一定很疼。”他目光下移,看她的腰和胯,明显听进了刚刚那对婆媳的话,“如果实在不行,我们……”
她好像有预感他要说什么,眼中一下子涌出泪花,“不行,你不能拿掉他们……”她的表情就像是惊弓之鸟,“你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知道上次我没有顺利生下宝宝你不信任我,但我现在已经不是肉体凡胎了,也不会再出那样的事。”
虽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人之常情,但苏幕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叶柠实在禁不得他这样吓,委屈巴巴两眼一抹泪的盯着他,似乎觉得他过于矫情。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看他们听不听话。”
……
回来之后,苏幕去了第九殿。
他担心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两位医神被他问的不堪其扰,偏偏不敢说什么,直到女祭司忍不住变成女金刚似的拍胸脯保证,“羌无大人,相信我,你担心的那些问题都不会出现。夫人是神,那神能和人一样吗?”她琢磨着用词,“就算是不好生,大不了我给夫人扎几针,再伸手把孩子们拽出来,我技术还不错,总之绝对是没有危险啦。”
话没说完,苏幕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保生大帝咳嗽了两下出来救场,“其实真的不用太担心,不过夫人如今没了神力,底子确实弱了些,您平日里多照顾着点,轻易别让她伤心生气也就是了。”说罢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小札,“这是本座连夜为夫人写的,该注意的事项还有禁忌都在里面,记得让夫人好好看看,不会有大问题的。”
苏幕接过去,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它看完。
……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过得很是修身养性。
带着她弹琴,下棋,练字,修剪花枝,庭下散步。
叶柠每天瞧着他便觉得赏心悦目,自然更不会觉得无聊。
心情舒畅之下连带着和他下棋时赢得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晚间休息的时候,他会给她抚琴,她那段时间总是很困倦,喜欢靠在榻上看诗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等书扣到她的脸上,她睡着了,他的琴音还在耳边回响。
于是她做梦都是桃花的香气,泉水的声音。
苏幕时不时会翻看那本小札,其实那本小札上写的东西,他基本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她孕后每个阶段会出现什么反应,他也一清二楚。
这段时间她一直吃不下东西,晨起和晚间常常会吐,他亲手做的鱼她也吃不了几口,抱她的时候,手上的重量明显轻了很多。
他的脸色便不大好看。
尤其是他做的东西她吃不下时,便会便宜殿里那两只吉祥物。
她日渐消瘦,那两只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对比产生伤害,他脸色能好就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