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是不是柯颜,我都以柯颜对秦贝儿的那种情义与她交往交流,守护和照顾。
这有什么分别呢?”
“那楚天越呢?你依然爱着他——”
啪得一声,颜可可打翻了手里的水杯:“凌先生,请你主意你自己的职业定位,你是侦探——不是心理医生!”
“抱歉。”凌犀弯下腰去收拾地板上的狼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把你当成朋友,关心你的喜怒哀乐罢了。”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爱楚天越。”颜可可垂下头:“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恩,有些东西错过了,大概就真的不能挽回了。”凌犀说:“楚天越眼里的柯颜,只是他怀念中的柯颜,不如就让他带着那样的感受走到最后。”
“怀念个屁!”颜可可激动道:“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意过柯颜,那些矫情的行为只是让他自己心里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罢了!按照他说的,再过三年,身上的什么他妈的细胞都死绝了,就会彻底忘掉柯颜,他从开始就决定是要娶林洛紫的——”
“三年后?”凌犀的眉头挑了一下,从档案里拿出一叠最新的资料:“之前只知道楚天越的身体不太好,但他的医疗队都是在海外的,根本没有口风可查。我辗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到相对可靠的资料——握在手里才三天,连贝儿都还不知道。”
“这是什么?”颜可可看着那些繁复的英文报告,她懂英文但也仅限于日常交流看看美剧什么的,这样复杂的专业术语看起来跟阿拉伯文没什么区别。
“楚天越患了胃癌,曾在三年前于国外做过手术,切除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七,也就是超过三分之一。
虽然近年来状况稳定,但不久前突然有复发的迹象。要知道……二次手术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二十,所以他能不能活到三年后都是个未知数。”
“你说……他患了绝症……”颜可可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地一声,意识回旋在空旷的大脑四壁。她知道楚天越身体不好,一直要吃药,也知道他不能劳累,知道他饮食十分保守。
但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患了绝症!
“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得这种病的?”颜可可觉得自己手脚发凉,连呼吸都变得难过了起来。
“据说是因为,”凌犀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明白颜可可此时的心情一定是难过到了极点,所以想看看她的情绪再决定要说点什么。
“你说啊,”颜可可仰起头,眼睛转了转,泪水很倔强地咽了回去:“难道你想说是因为他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所以遭报应了?”
“可可,你冷静点。”
“我哪里不冷静了?”颜可可故意笑得很轻松:“我要是不冷静,还能顶着萝莉的脸蛋阿姨的心活那么多年么?”
“我听说,当初柯颜车祸去世后,楚天越难抵丧妻之痛,一个人酗酒消沉了半个多月。后来重症胃出血三级,被下了多次的病危通知——”凌犀缓缓地说:“虽然当时保住了性命,但至此坐下病根,后来大概没有很注意保养,就积下了绝症顽疾,发生了病变。”
“丧妻之痛?他有什么妻,他有什么痛?
你是想说,他酗酒伤身是因为我咯?”颜可可呼的站起来,一时间爆发了所有的咄咄逼人:“难道我当时一睁开眼睛就应该拖着十三岁的小身体跑到楚天越的面前说——叔叔叔叔,我是你妻子,我的灵魂脑电波附身在小姑娘身上了。
我没死,你愿不愿意等我长大咱俩再结婚啊?”
“可可,我不是这个意思。”凌犀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因为在这个世上,人人都能找到与自己遭遇相似的人来同病相怜。可是颜可可,可是柯颜——却真的只能是孤单一个人。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颜可可推开他的手:“柯颜死了,颜可可活着,这就是眼前不争的事实。我用柯颜的记忆去珍惜以前该珍惜的人,用颜可可的身份去追求现在应有的幸福。我活得不好么?关他楚天越什么事!
他自作孽,得绝症也是活该!”
颜可可知道自己失态,但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想再对着凌犀争辩些什么。凌犀只是个旁观者——她明白自己真正在较劲的,是她自己。
“我要走了,”颜可可起身下楼:“对不起今天对你这样发脾气,但是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自己的事。请你无条件地为我保守秘密,贝儿那里,我会找机会亲自跟她解释的。”
“可可,你放心,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凌犀把她送到门口:“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跟我和贝儿及时联系。”
“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贝儿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颜可可微笑着跟凌犀告了别。乘了一部远郊的公交车,来到华克山庄疗养院。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了?也许这个时候,人在极度的空虚,惶恐,忧虑和焦躁一一来袭之际,最怀念的——只有母亲原始的怀抱。
捏着手机沉默许久,颜可可始终无法按下楚天越的号码。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难以抑制的哭腔,她害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楚天越,上一次我先走,这一次你先走,我们之间,就是生生死死都没有交集么?
华克山庄是该市最豪华的疗养院之一,这里一年的费用,是好多普通人三年的总收入。
颜可可当然知道这点钱对于楚氏集团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难得的是楚天越在自己死后的那么多年,在柯家已经近似败落的状态下,还能够惦记着为老人颐养天年。
“请问,3号间的纪晓韵在哪?”按照秦贝儿给自己的地址,颜可可没有找到纪晓韵,只看到那装潢布置清新典雅的带院子独立间里,穿着粉白色制服的小护理正在房间里打扫。
“纪阿姨啊?有客人来看她了,在外面的公园里。”小护理笑着对颜可可说。
“诶?”颜可可道了声谢谢,便从西门往疗养院的中央公园里去。
在漂亮的喷水池边,她看到楚天越推着老人,正绕着那汉白玉雕塑的水池慢慢散步。
他回来了?
仅仅半个月,他好像瘦了一圈的样子。
此时他穿着淡棕色的休闲西装,依然是雪白的衬衫,但没有打领带。他戴着茶色的墨镜,不仔细看的话险些没有认出来。
颜可可站在那里半天,等到楚天越推着老人绕过来的时候,他看见她了。
“颜……颜……”纪晓韵也看到了颜可可,因风瘫留下的后遗症导致她口齿很不清楚。一张嘴,半边脸会有些扭曲的抽搐。
颜可可跑过去,故意避免与楚天越目光的对视。她笑着蹲下身去,双手伏在纪晓韵的膝盖上:“阿姨……我是可可,你还记得我么?”
“颜……叫…..妈妈……妈……”纪晓韵的手干枯无力,轻轻抓着颜可可的鬓角,粗糙的皮肤划过她的脸,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