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我怀疑我身边的所有人。”楚天越点起一支烟,全然没有顾及到此时是在医疗诊所,需要禁烟。
而这一回,颜可可没有阻止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轻轻地说:“他之前是我父亲的人,从十八岁就到我家了。起先我以为柯颜死去以后,他会重新回到我父亲身边,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因为他认的那个雇主是柯颜,”楚天越靠在沙发上,微微阖上疲惫的眼睛:“留在我身边的这些年,也是为了柯颜。”
“我知道……”颜可可小声应了一句,然后低下头。
“现在……你明白了么?”男人的手轻轻攥住女孩颤抖的指尖,眼睛里的温柔渐渐换上了严谨的坦诚:“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身边已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的……最真实的事件——林殊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我们的后备箱里还有一具新鲜又无辜的尸体。
我的父亲,在半个多月前去世了……死因是由于他在三年多前就被人在日常中下了一种无从考究的慢性药,导致心肺功能衰竭。至今悬案一宗,无从查纠。”
颜可可压抑着狂乱的心跳,渐渐放松咬着的唇:“天越,你是因为这些……才拒绝我的么?”
“我要做的事,不得不把你再一次推出局。因为你已经做了一次很无辜的替罪羊,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再伤害你一次。”
“当初那场车祸究竟是冲着你来的……”颜可可哑然道:“还是冲我父亲来的?
柯颜……原来真的不是死于意外。”
楚天越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放下手指上的香烟,任由它慢慢侵染着缭绕的气氛。
“楚天越,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可可终于开始相信自己的脆弱和无能为力。那些危险的遭遇一次又一次摆在自己眼前,擦着子弹过去的好运,还能不能伴随自己走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这些,都是未知数。
她突然觉得有一双无形地说在推搡着自己,如鲠在喉的无力感让她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
楚天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一直在试图接近真相。但是后面的路,只会越走越危险——”
“楚天越……”颜可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她用成熟的思维去过滤着男人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她不知道是因为真的理解了楚天越的苦衷,还是欣慰于他最终依然对自己着想得很到位。
有时候拒绝,只是因为保护。
女孩坐直身子,眼神炯炯地盯着男人的眼眸:“那我,能问你三个问题么?”
“恩。”
“首先,这件事跟我父母有关么?”颜可可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在这世上的牵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怕失去。
行径神秘的父亲和生活已然很难自理的母亲让她越来越相信,自己一开始的思路就没有走歪——他们的某些过去,必是拥有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有,”楚天越点头:“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颜可可稍微轻松一下,闭了闭眼睛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我的父母么?”
“放心。”楚天越是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颜可可垂下头,她的双手轻轻蜷起在膝盖上,极力压制着肩膀的轻微颤抖。
“还有第三呢?”
“暂时……没有了。”颜可可偏过脸去,不想让自己的泪水在一次不争气地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她已经记不清在他身上流下了多少眼泪——那样金刚不坏之身,打不垮压不坏的颜可可——却因为过于强悍的外在而被掏空了泪腺。她觉得实在是太讽刺了。
楚天越,第三个问题是——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管,只有我们两个人……离开。
可是她终究无法问出口,因为楚天越的拒绝只会在她的情理之中。这虽然并不会为她已然无坚不摧的心灵带来更多的失落——却只是单纯不想看到男人为难的瞬间。
人不能借口逃避悲伤,就拒绝那些本该承担的责任。
他是一个丧父的儿子,是一个丧妻的丈夫。有些事……明知道不值得,却着实找不到可以开口劝说的立场。
当对方的子弹已经从耳边飞过去,炸开那些亲人朋友的血肉。他的反击,就算再无力,也有他必须亮剑的理由。
颜可可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从她为了帮秦贝儿摆脱流氓,用高跟鞋砸破混混的头那时起;从她为了给章小雪讨公道,像泼妇一样在医院里按着俞佳暴打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的骨子里究竟淌着什么样的血性。也明白当初在订婚宴上一眼钟情的骄傲男人,同样有着不屈服的尊严。
楚天越,隐忍和柔弱都是表象,你跟柯颜……其实本来就是一种人。却注定要在不情愿的误会和不得已的苦衷里,将对方推得远远。
“今天是年夜,可以不要哭了么?”楚天越凑近女孩,单手捧起她的脸。
“我只是心疼你……”颜可可抽泣。
“呵,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我答应你,不会需要多少时间——我就能回答你的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你已经猜到了么?颜可可倔强地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这时楚天越接了linda的电话,说别墅那里已经都准备好了,车子最多还有半小时就能到。而凌沛这里也表示林殊的情况暂时比较稳定,可以转移。
颜可可的目光突然落在桌上托盘的那枚小小的子弹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跳跃了一下,她冲凌沛问:“凌医生,这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