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越!”追出门的时候,楚天越和父亲已经踏上了警车。一排呼啸而去的车灯混合在年夜声声爆竹里,又无力又讽刺。
回到空荡荡的餐厅里,颜可可看到纪晓韵一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喃喃一句:“该来的总要来的。”
颜可可轻轻跪下身去,双手搭在母亲的膝盖上:“妈,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总是躲不开。”纪晓韵只是说着颜可可听不懂的感慨,用颤抖不稳的手慢慢推着轮椅往外走。
“妈,你告诉我好不好?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颜可可突然抢上去两步,祈求地看着母亲那沉默入定的脸。
“以后若还有机会,去问你爸爸。”纪晓韵的眼里湿润出一片惘然,伸手在女孩细嫩的脖颈上轻抚一下:“颜颜,谁都有罪,说也说不清楚。只有你才是无辜的……妈说什么也不能再看到你出事了。”
从来没有对母亲解释过自己是不是柯颜这件事,因为亲情中的很多心灵感应远远大过了追根究底的真相。颜可可看着母亲的眼睛,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患得患失的不安真实地存在其中。她的心就像被生拉硬扯出胸腔一样疼痛。
一个女佣轻轻上来扶住纪晓韵的轮椅,从小到大,颜可可见惯了母亲那气质超脱的华丽背影。轮椅上佝偻的落寞,却还是第一次。
“颜小姐,可以带您去卧房了么?”另一个女佣也上前来,看着那发了好久呆的颜可可说:“楚先生吩咐过,让您今晚在这里好好休息。”
颜可可叹了口气,本以为今天可以是一个温馨的大年夜,失而复得的亲人们包围在自己的左右,忘记前世的委屈忘记今生的艰险。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疲惫的点了点头,此时此刻,除了怀揣着忐忑慢慢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俞成瑾的电话,颜可可大概已经忘记——昨天晚上自己稍微有点无情无义地把这个发着高烧的男人给扔在医院了。
“可可,新年快乐。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是否方便——”俞成瑾话说一半,颜可可立刻急道:“是你?你……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恩?你说——”
颜可可知道俞成瑾虽然不是商圈的人,但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工作性质,对这些事情总是会有第一手的敏感信息。
她也顾不上问问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开口就是直入主题:“关于正科集团半年前左右的股权重组事项,为什么柯起航会被警方调查?我不太懂这些事,不是听说正科已经由柯明凯在主事么?”
“你也看了新闻?”俞成瑾表示很诧异。
“新闻?”颜可可怔了一下,事情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连12点的钟都没敲呢!
“手机上有新闻啊。”俞成瑾解释说:“就在今天晚上,市商业犯罪调查科的人正式逮捕了前正科集团董事长——”
“行了你别念了!我压根就看了一场现场直播好不好!”颜可可打断他慵懒的语调:“我不是很懂这些事,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
“原来真的是从楚天越那里抓的人?”俞成瑾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新闻噱头呢。可可,你是担心楚天越?
放心,楚氏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楚天越没有那么傻,人人都说是柯楚两家故意搞循环竞争来套齐岳产业。现在看来,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你别卖关子了。”颜可可已经心急如焚,俞成瑾那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蓄意的,反正就是让她越听越窝火。
“说来有点小复杂,你说你不懂,我总不能从股权认购发行财报上市披露这种事给你从源头讲起来——另外……”俞成瑾顿了顿:“你是不是也稍微关心我一下啊。”
“能说这么多废话你会有事才怪!”颜可可一不小心飚了个高音,旋即意识到自己有那么点小过分。她叹息一声,放软了口吻:“俞成瑾,你就长话短说,哪怕像教小孩子算术题一样用苹果鸭梨举例子也行啊。我真的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咳咳,”俞成瑾听她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但他也不是故意卖关子。很多话真的不太好在电话里解释清楚:“这样,我出来接你好了。”
“不,我想在这里等天越。”颜可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那我出来,到你那里还不行么?”俞成瑾真心是拿她没有办法:“反正生活里总有那么多不合理的事发生,大不了我陪我心爱的女孩在情敌的别墅里跨年等情敌!”
颜可可知道,以俞成瑾这样不拘一格的性情,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想的。而他敢想的,多半就敢做。
伴随着十二点钟声的响起,俞成瑾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远山别墅的大门前。
楚家的保镖当然不会容许外人随意入内,所以颜可可只能站在大门前与俞成瑾隔铁栏杆……相望。
“喂,楚天越没说过我不能出去。”颜可可实在觉得太别扭,她祈求保镖可以打开大门,哪怕让自己到俞成瑾的车里去说话。
“抱歉颜小姐,”那保镖如同冰雕塑像般沉稳坚定,毫无人情味地回答:“楚先生吩咐过,明天一早送您回去。”
“这位先生,我想你理会错了雇主的意思。”俞成瑾凛然道:“颜可可是成年人,她拥有最基本的民事权利——人身自由权。不管你受雇于什么样的主人,总该分清国法家法?楚氏财大气粗,但到底做的还是正经生意,你们拿出这样黑社会的做派,就不怕砸了老板的招牌?
话说楚天越现在还在警察局,你希望我把你一块带去再立一案么?”
“是啊,我又不会离开,说几句话就回来——”颜可可恳求那保镖:“不会让你们难做的。而且楚天越从来就没有任何限制我行为自由的意图,你们不要领会错了。”
最后保镖终于妥协一步,但前提是——颜可可和俞成瑾留在车里,前后都有人近距离监视。
垂头丧气地坐回到车子里,要不是看在这是自己的车,俞成瑾险些就要砸方向盘了:“什么玩意儿啊!你就要嫁给这种男人?简直是个禁欲紧闭变态狂——我说,这种地方你也敢住进来?一点人气都没有,拍鬼片还差不多。”
“行了你别毒舌了。”颜可可叹了口气:“如果你整天出门就要遭枪击,相信你也会在家里设置这么多关卡的。”
俞成瑾不说话,只是半眯着眼睛靠在后座上。
“喂,”颜可可推推他:“你快点说啊,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手机新闻有没有新消息?你买到今天的报纸了么?”
俞成瑾真是被她气得没脾气:“大小姐,我在除夕夜里开着车跑了大半个城市,发着烧连点滴都没挂好就为了来告诉你……你喜欢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被警察逮去的事,你好歹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发个烧又不会死!”颜可可的眼睛里几乎要挂出泪水,一下子就把俞成瑾吓到了:“好了好了,你别急行不行?我答应你他就是有天杀了人放了火,我这么金牌的律师也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的,这样你满意了?”
“你说真的啊……”颜可可扁了扁嘴,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我他妈的怎么就那么贱……”俞成瑾揉了揉额头,拽出一张纸巾给颜可可:“把眼泪憋回去,大过年的就哭,你找晦气么?”
“那你告诉我,你都听说了些什么事?”颜可可急道:“不管是楚氏的正科的还是齐岳的……你统统告诉我嘛!”
俞成瑾伸手在她的鼻尖上宠溺地弹了一下:“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