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白嫩的面团子变成了匀称劲道的一条条面,在小姑娘的纤手之间滑动,拉伸。不时有
面屑滚落,沾到了如意袖上,衣裙上,下巴上。
如意端着面团,向着宇文成都扬起一只胳膊,吩咐道:“帮我把这支水袖挽起来,它要滑下去了。”
宇文成都望向水袖下面的一截藕臂,白嫩的像是刚长出嫩芽的枝桠,颤巍着散着热气。又娇又嫩,几乎一用劲就能掰断。
宇文成都眸色霍然暗下。
如意不知晓男人正在脑海里编排着掰碎她手臂,见男人愣神,喊道:“帮不帮吗?”
因为水袖将滑,声音里掺着些急切。又因为嗓音酥软,说出口的话像含着蜜糖,又甜又软的有点撒娇的味道。
宇文成都心下一动,长腿一跨就来到小姑娘身边,为她轻挽水袖。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皮肤,如意轻轻抖了一下。
宇文成都勾了唇角,故意将视线看向锅里,问道:“这做的,是什么面?”
“鸡丝阳春面。”如意有些得意的向男人扬下巴。
“真好闻。”宇文成都贴近小姑娘,能看见她莹白的小脸被水汽蒸得更透,白里映着一点红,像工匠私藏的暖釉。
“可是做的两人份?”
“是呀。”不然你吃面,我光盯着你吗?
话语在如意脑子里打了个转,出口变成了逗他:“是呀,剩下留着你晚上吃。”
“好。”宇文成都点头,没有半刻迟疑。
如意盛了面,听了这话差点没端住:“逗你呢,当然是我也吃一点。面剩了就变成面坨坨了,这还怎么吃?”
“也好。”
宇文成都在桌旁老老实实的坐好,等着天青色的圆粗瓷碗盛了如意的面上来。
如意见男人乖巧成这样,将筷子递过去,愉悦道:“尝尝,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宇文成都垂眸,眼底止不住的闪过惊艳之色。
筋嫩滑爽的面条上撒着清爽的翠葱花,鸡丝被斩得整齐,如意怕成都觉得太素,特意将鸡丝过了一遍油,又调了酱汁勾了芡。鸡丝像外脆里嫩,和面条一起散着热切的香。
如意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宇文成都。
真好哄啊,就一碗面而已。
宇文成都挑起面丝,看了如意一眼,轻轻送入口中。
“怎么样?”
“好吃。”宇文成都点头。
虽然只是点了头,如意却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好吃。甚至在朦胧的热气中,柔了眉眼。
如意看的心中柔软一片。
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鼓胀的歉意,只是一碗面而已。
用的是最普通人家都吃得起的鸡胸脯和园里随便摘的几朵绿菜。前世她当没心没肺的刁蛮郡主的时候也会做。
父王尝过,连声称赞,可挑了几根就撂下筷子。
宇文成都刚走的那一年,她与母亲一同守灵,也为母亲做过。母亲看了一眼面,说守灵时间非常,不可沾染荤腥。可没过几个月,便可在新的宫宴上推杯换盏。
唯有成都,世间最倾心待自己的人却是最好哄的。一壶清水,二两面粉,水汽之中忙碌一会儿,就能见他眉头舒展,因为这一碗面满心欢喜。
如意觉得上天真的带她不薄。让她能看透,能经历,能倍感珍惜,能历尽千帆来寻他,能坐在此处描摹他眉眼,隔着阳春面腾起的热气偷偷忏悔。
他还在,在自己对面,虔诚的说“好吃”,这就够了。
桑田沧海层叠而过,能辗转听他一声“好”,这便足够了。
太足够了。
如意忍着眼里的水波,将瓷碗轻轻一推:“够吃吗,要不要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