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巨响,红兽人像炮弹一样飞上了天。冲击力把残破的黑裙子撩到了头上,洁白的紧绷在硕大屁股上的蕾丝内裤,和同样洁白的紧绷在两条粗壮大腿上的高筒丝袜,在漆黑的半空中格外显眼。
“哇啊啊啊嗷,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风中传来沙哑坚定的嚎叫,“我的,主人!”
目送红兽人在五十英尺外顺利着陆,压碎了三只木箱还砸死了一只猫。我收起戒指,操着划船的长杆向岸边一撑。
小船分开水波,滑向荧光闪闪的湖面深处。
无论是谁策划了这起暗杀,背后有什么目的……在详细调查取证之前,任何无端猜测都是对智力的浪费。整个暗杀事件中,唯一暴露的线索,就是杀手对龙脉者号底层舱室位置有着深刻的了解。
等风头过去,我有必要进行一次小小的客户回访,把爬行种族的脑子写进我的食谱。
远处突然腾起一团红光,我看见龙脉者号变成了一个火球。
火势奇快无比,不一会儿整条船都烧成了骨架。我看见龙脉者号火花飞舞的轮廓渐渐倾翻,无数瘦小身影在火焰中奔走呼号,纷纷跳水逃命。没过多久,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断成了两段。尾和头先是高高翘起,随即重重倒下。
我的客户回访计划注定要泡汤了。
船体的倾倒沉没产生了巨大的漩涡,把奋力游泳的幸存者全都吸了进去。
过了不到八分钟,火光彻底熄灭了,水面恢复了平静。
在撑走小船之前,我向龙脉者号沉没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
数以万计的绿色光点密密麻麻聚在船只沉没地点的水面上方,它们飞快地上下飘动着,形成种种无法言喻的瑰丽形状,仿佛在为死者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我操纵小船,在大船的缝隙中灵活穿行,渐渐远离了港口。打量周围,附近一艘船也见不到了。
我的身手敏捷如常,外表看上去也一如既往,但其实感觉糟透了。
离开码头之前我曾通过丧心奴显现任意门,这个高难度的精神力释放仿佛按下了头疼的开关按钮,经过近二十分钟越来越剧烈的折磨,现在我全身发抖,大脑好像溶解了一样。天旋地转的感觉一浪接着一浪袭来,连看清十英尺外的东西都很吃力。
我已经连喝了三小瓶麻痹药水,触须紧握我族造主的圣徽,几乎把它捏碎,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我不得不尽快进食了。
脑灰质是灵吸怪赖以生存的营养基础,但除了摄取脑灰质,我们还必须摄取别的物质。
我们的大脑没有脑垂体,无法分泌各类激素,这些都必须从其他活体大脑获取。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内啡肽。
内啡肽是个统称,此类激素总共有十几种。它们是智慧生物的感情调节剂,每当肉体或者情绪受到重大刺激时就大量分泌,用以止痛,对抗种种负面情绪。所以人类又给它们起了个俗称,“快感荷尔蒙”。
内啡肽是我们的维生必备品,就进餐本身的乐趣而言,内啡肽还是调味剂,分泌得越多,大脑就越美味。
不同的刺激所产生的内啡肽调味效果也不同。打个比方,因恐惧而分泌的是甜味剂,那么因痛苦而分泌的就是辣味剂,此外还有酸的悲伤,麻的震惊,苦的绝望……等等不一而足。
灵吸怪的烹调术简单、精密:只要在进餐时根据个怪喜好,调整食物感受的恐惧与痛苦之比,佐以不同份量的震惊、绝望和悲伤,就可以享用符合自己口味的美食。
我是擅长麻辣料理的大师,也精于烹制各类甜品。但是现在我什么口味都顾不上了。
我必须马上进食,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半精灵,最大限度榨取内啡肽止痛。
我行动了,但想要收起撑杆,撑杆却从我的手指间滑落,掉到水里去了;返身去抓那半死不活的半精灵,一弯腰,却脚下不稳,一头栽倒在食物的旁边;想要爬起来,却连一根触须都抬不动,剧痛切断了大脑和肢体之间的联系。
静静地趴着,时间仿佛凝固了。
据说吸血鬼饱餐血液的时候,被吸血者会感到飘飘欲仙的快感。
我不了解吸血鬼是否如此舍己为人,但被灵吸怪榨取大脑的感觉我却再清楚不过:作为法术催生的“法曲畸形儿”,我有幸在孵化仪式上同时体验了灵吸怪蝌蚪啃食大脑的强烈快感,以及被吸脑者无穷无尽的精神剧痛。
快感转瞬即逝,痛苦却成了与我永恒相伴的朋友。
在头一次休克之后,我曾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结局。
有一天,这个灵吸怪正在专心致志做某件事……或许是安心享受SPA,或许是放量饕餮大脑灰质,或许是思索宇宙与心灵的联系,或许是制作新发明的灵能物品,甚至或许是正跟对头殊死搏斗。突然,痛苦来了,休克,长眠。它的痛苦朋友带走了它。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但是现在,它来了,我却畏惧了。
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完美颅骨,我的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或许我不必逃离地狱火之城的,苏拉克不会对我动手,因为他只要冷眼旁观就能享受最美妙的复仇。即便他杀了我,我也能和其它同类一样,享受灵吸怪的、死亡,进入、脑池……
失去知觉前,我突然有些嫉妒卡赛迪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