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俘虏继续讲下去。
“罗伊斯教派是个在‘罗伊斯之子’之间小范围传播的宗教,信徒都是蛛化卓尔,他们崇拜拯救者罗伊斯,用‘祂’来称呼他,宣称他是救主,是蛛化卓尔之神。她们每次的祭祀仪式都是用卓尔活祭,主张卓尔没有参政权,还一度提议要把我们这些最高法院的卓尔仆役斩尽杀绝,以确保神选者也就是蛛化卓尔,对卡尔德兰的绝对统治……”
被蜘蛛神后淘汰的蛛化卓尔反而是神选者?这世界真疯狂。
提议选举新首席的第八席法官也是前任欧布罗扎家族的生活顾问?
俘虏忙不迭点头。
儒埃斯第三对此做何反应?
“秘书官大人反对重新选举首席法官,”俘虏说,“它说空悬这个席位是对拯救者罗伊斯致敬,它还指责泽依娜女士渎职,最后一次欧布罗扎家族精英参加的探险还是在56年前,泽依娜女士担任生活顾问以后很少组织家族参加对下层幽暗地域的深入探险了。”
56年前,不就是我降生的那一年?
我静静地发呆。这一瞬间,心底的记忆如同故土那巨大的地下瀑布汹涌喷薄,我想到了地狱火之城的黑桥,看见了被熔岩映得亮红的滚滚浓雾,听见了角斗场三百多名观众排山倒海的心灵咆哮。
良久,我抬起头,开口用卓尔语问:“昨天巫妖抓来的半精灵在哪儿?”
我的举止吓到了俘虏。她的脑子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似乎把夺心魔开口讲话当成了放量饕餮的先兆。
“我不知道,尊贵的主人,巫妖不在办公室,”她战战兢兢地说,“我知道一件或许和泽依娜女士有关的事。那个给蛛化卓尔递魔法便签的仆役,没过多久他就被杀死了。”
我看到了她记忆中的情景:仆役的休息室,沉默待命的仆役们。突然其中一个的脑袋膨胀,炸得粉碎,脑浆到处都是……儒埃斯第三率领执法队出现了,他们询问了每一个在场者,带走了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张便签呢?”
俘虏摇头:“我没注意……”看了看我,又赶紧补充:“但是我曾经看过它一眼!”
于是我现在也看过了:便签是羊皮纸的,上面用热量墨水书写了一排古龙语方块字,每个字都散发着亮丽的明黄色。内容简略无比:尊贵的女士,我的船已经到港。落款是“您的忠仆”。
我只看了一眼就判定了笔者的身份:龙脉者号的船主,狗头人商会的头领,拥有一头飞行动作活像炮弹的蝙蝠魔宠的狗头人术士。
这便签是它向蛛化卓尔发出的会面申请,至于会面,我想自己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我猛地抽回触须,这令俘虏发出一声喜悦的悲鸣。
“现在,”我说,“脱衣服。”
卓尔精灵体型娇小,垂至她们脚面的亚麻长袍穿在我身上才刚过膝,而且还是紧身的。
我沿着紫色的水晶甬道向上走去。
看看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就这个样子去找一个巫妖的麻烦?而且是在他的地盘上!
一个声音穿透令我头晕目眩的疼痛,在我意识里告诉我,我继续纠缠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极不明智的。
想想看,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那个自大的半精灵,在你进餐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别做这种事,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她以为自己是谁!现在她落到卓尔手里了,他们会一寸一寸地杀死她。这难道不是她应得的吗?
我听出这是我自己内心的声音。
去他的内爆屠夫,去他的蜘蛛信徒,去他的半精灵,去他的巫妖,还有神经兮兮的人类巫师,他的名字不叫艾克林恩应该叫他妈的麻烦!
我听到自己在心里狡猾地提出建议。
听着,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所有人!改头换面,变个身份,远远避开这趟浑水,你就把自己从这坨排泄物里拔出来了,自由了,还有谁找你的麻烦?
这么说,你要像蟑螂一样逃走?另一个自己嘲讽地说。你,天命者,多次元宇宙曾经和未来的伟大统治者中一员,打算放弃尊严,像蟑螂一样逃命吗?
这只是撤退。先一个自己坚持。
另一个我放声怒吼:为了卷土重来而积蓄力量才叫撤退,而不是抛弃一切抱头鼠窜!
造物主伊尔神思因的圣徽,是古代灵吸怪宇宙帝国的伟大遗产,就这样任其沦落到下等的外族生物手里?还有那个巫妖,它欠你,它必须偿还!偿还十倍,一百倍!还有那个内爆屠夫,她两次羞辱了你,几乎谋杀了你,这条蛆!而你对此作何打算,天命者?“撤退”?
我在密布浮雕的水晶石壁与三千英尺悬崖之间继续前行,步伐缓慢而坚定。
头疼和恶心越发强烈了,正如内心愈加狂暴的怒火,灵能的火花在我眼睛和头脑深处闪烁,呈现出瑰丽耀眼的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