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轻掩心口,闭眼长出了一口气:“无论是艾克林恩先生还是徽章,都要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我重复了我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阿里曼女士说,“罗丝的女祭司在满月之夜的午夜时分献祭,变更祭祀时间会触怒罗丝,所以除非迫不得已,譬如家族正陷入灭顶之灾,否则她们不会冒险这么做。至于固定的条件,我也不大清楚。罗丝的祭祀是多种多样的,祭司们燃烧贵重的香油,把奉献给祂的各种财宝和战利品丢进祭坛上的火盆,召唤祂的恶魔仆役。”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我想到了,当她们想要最大限度取悦祂,通常做法是杀死一个地表精灵,喝下精灵血作为献祭的开场。因为罗丝最痛恨的生物就是地表精灵。如果这个祭品恰好是侍奉其他神的牧师或祭司,就能极大地取悦罗丝。祂会为此向献祭者展示祂的慷慨。祭品的地位越高,获取祭品的手段越是卑鄙,祂给予的回报就越慷慨。”
我想,我找到半精灵被“盟友”活着出卖到卡尔德兰的原因了。
“距离下一个满月之夜,还有多长时间?”
“今天就是满月之夜,”阿里曼女士回答,“三个小时之后就是午……”
话音未落,白炽夺目的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脸。
透过水晶大落地窗,我看见远处穹隆顶亮起了一团耀眼的火球。
两秒钟之后,整个客厅剧烈颤抖。爆炸的冲击波使水晶大落地窗瞬间布满细密的龟裂,随即炸得粉碎,数以万计的水晶碎片四下横飞。客厅里艾克林恩点亮的几盏不灭明焰灯同时熄灭。
精神力场障壁挡住了飞向我的每一块水晶碎片。距我五英尺外的地板上铺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渣,几乎有两英寸厚。
“发生什么事了?”舒拉女士在漆黑中大叫。
没人理会她。
我只顾盯着看发生爆炸的穹隆顶。
火光散去,倒挂的紫水晶塔只剩下一小半残垣断壁,卡尔德兰最高法院已不复存在。
“快看那边!”我听见艾克林恩在不远处大声说。
透过水晶落地窗留下的大洞,我看见相隔不远的一个钟乳石柱开始崩解。建筑纷纷震荡剥落,钟乳石柱摇摇晃晃地脱离了穹隆顶。一声可怕的巨响,两千多英尺长的钟乳石柱岛,还有上面所有的建筑和居民摔了下去。
艾克林恩大吼:“小心!”
脚下一阵剧烈摇晃,我伸出触须和双手抓住旁边的水晶书桌想支撑身体,但是它却向我猛地一撞。我大约昏厥了一秒到五秒时间,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两条腿的大腿根传来阵阵剧痛:地板倾斜了,沉重无比的水晶书桌吱吱嘎嘎地平移了十多英尺,把我挤在了书桌和墙壁之间。
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墙上各类挂件噼里啪啦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窗外,一栋六层高的卓尔倒立式尖塔坠了下去。
我认出那尖塔属于我们这个岛屿。
漆黑之中,亮起了光。
“知识之王在上,烙兹先生?我的天哪!”这是阿里曼女士震惊的呼叫。这声音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我们得搬开这东西!”应该是舒拉女士的声音。
我的意识重新开始模糊了,真是糟糕,这种情形我没法显能。随着沉重的呼吸声,水晶书桌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稍微挪开了一条缝,可紧接着它以更大的力量重新撞击回来。剧痛让我多少清醒了一点。
突然,细微的轻笑在漆黑之中漂浮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谁在那儿?站出来!”舒拉女士厉声问。
我集中精神向笑声来处看去。
一名蛛化卓尔姿态轻盈地走出房间角落空空如也的阴影,出现在我的黑暗视野里。
属于卓尔的上半身又高又瘦,乌黑的肤色呈现出玉石的光泽,无数细碎的银色发辫直垂到腰。三枚散发强烈魔法波动的水晶球缓缓环绕她飞行。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名蛛化卓尔,在卓尔俘虏的记忆里。
前任欧布罗扎家族生活顾问、罗伊斯教派的先知、现任最高法院首席法官,布里莎阁下来到我们的面前。
没有寒暄也没有客套。
“离开卡尔德兰,竖琴手,”布里莎阁下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却充满蔑视,杀气腾腾,无礼近于粗暴,“幽暗地域没有你们这些地表软脚虾介入的余地。”
“这算是威胁吗?”舒拉女士冷笑。
“只是忠告,”蛛化卓尔说,“这里是怪物横行的世界,不适合你们这些地表阳光照射下的花朵。我说的怪物,不是你们地表三流吓人故事里的怪物,那些东西在幽暗地域只配做小孩子抱着睡觉的宠物;我说的是真正的怪物,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
“想想这个:悄无声息消失在异地他乡,灵魂在深不见底的漆黑中,被拘禁、玩弄、扭曲、重塑。它们给予你希望,只是为了使你更绝望,你的理智在无数次希望幻灭中崩溃。在无数次折磨的间隙,你绝望地向你们软弱的神祗呼号求助,但即便祂们的力量也无法深及这里。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舒拉女士的脸色发白,气势完全被蛛化卓尔压倒了,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蛛化卓尔目光流转,来到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们终于见面了,天命者。”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水晶书桌,我会遵循礼仪向这位统治者鞠躬的。
蛛化卓尔说:“如果不是多事的竖琴手,我们已经见面了——能把你从业已发动的脱身术传送中带走,地表小丫头还是有点实力的。要知道,我和你的一位老朋友,已经为迎接你的到访做好了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