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半精灵瞪大了金眼睛,眼神中满是惊喜,“可是猎巫团她们并没有……”
我打断她,重复了一遍:三天之后,我们就启程。
“别听它的,软体杂种在唬你们!”宠臣月夜尖叫。
骨头抓住它的蝴蝶结,把它从腰带上拽下来,“咚”地撂到另一只盛满酒的木杯里,酒水溅得满桌都是。木杯尺寸跟一只桶差不多。酒没过了月夜的蝴蝶结,它猛翻白眼,面部表情呈现出溺毙前的种种挣扎。液面下涌起大量气泡,还夹杂着一连串深沉的“噗噜噜噜”的声音。
“三天,”骨头盯着我说,“如果到时候还没动静,章鱼脸,骨头大爷烤熟了你下酒!”
“他能行,”半精灵急切地反驳说,“你能行的,对,夺心魔?”
毫无疑问。
灰矮人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一嘴黄牙。他拍着水晶茶几胡乱吼叫:“酒呢,国王陛下要的酒在哪儿?上酒!给每个混蛋都来一杯,算在大爷账上!”
骨头举杯高歌,转眼间就干掉了六大杯酒。他坐在椅子上摇晃得就像在船上一样。
“坐船,去该死的伊玛斯坎努利乌斯。朕,将是伊玛斯坎努利乌斯的国王!”
半精灵问:“什么伊玛斯坎努利乌斯,你不是要去李德炉吗?”
“李德炉,伊玛斯坎努利乌斯,一个地儿,”骨头醉熏熏地说,“现在是灰矮人的城堡,原先是魔鬼的地盘儿,诅咒之地!火焰点燃了大海,废墟里生活着没见过的奇怪居民,死亡、战争和扭曲的魔法,缠绕着那儿……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说的,他是最了不起的冒险家……”
他抓起大木杯一饮而尽,留下宠臣月夜在小桶似的空杯里使劲咳嗽。
“国王陛下万岁,”宠臣月夜边咳边说,“神佑吾王!我为您写了一首长诗,请陛下倾听!”然后用五音不全的嗓门断断续续唱:
狼牙棒呼喊着你的名字
灰色屁股属于伟大国王
向着未来,噢,向着世界
去拼搏我们向往的荣光
胜利和菊花永远属于你
骨头陛下永远争第一
喔噢……骨头陛下,我们永远支持你
噢……骨头陛下,我们永远热爱你
狼牙棒呼喊着你的名字
我们永远支持你
向着未来,向着世界
我们永远热爱你
骨头哈哈大笑:“月夜卿唱得好!”
宠臣月夜感激涕零。“能蒙陛下赏识,臣惶恐!但是这个软体杂种狗胆敢对您不敬,竟然不为歌颂您的名字的诗篇叫好!”
骨头顿时勃然大怒,吐沫喷到我脸上:“你竟敢对朕不敬,竟然不为歌颂朕的诗叫好!”
它非常传神。
国王陛下满意了,嘟囔着伸手向第八杯酒。
宠臣月夜在空杯里得意洋洋,轻声说:“软体杂种狗,有你落到我手心里的时候,等着瞧,我发誓,你给我的屈辱,我会百倍回敬你!”
我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口水。
这条一心报仇的可怜虫,抓住骨头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占我的哪怕仅仅一丁点儿上风,用区区口舌之利满足它那不比吸盘垢更大坨的虚荣心。全然不顾都是无用功。
但是,随它去。它也就这点微不足道的能耐了。
能够感知五维的高等生灵如我,才不屑于跟一条愚蠢卑微的丧家犬斤斤计较。
“咚”骨头重重放下空杯,俩眼发直,灰脸泛白,坐在那里左歪右斜,双手死死抓着桌子沿,仿佛一松手就会滑下去似的。
“月夜卿,我,以前,都看错你了!其实,你是忠臣!”他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打转,我敢打赌一块儿转的还有别的东西。
月夜呜咽出声了:“陛下!”
“为酬谢你的忠诚,朕决定,要加封,赏赐你……呕——”
我不失时机用触须在月夜所在的木杯侧面隐蔽地轻轻一点。忠臣准确滑到国王陛下的大嘴下,接满了它应得的赏赐。
不到三十秒,桌子旁边响起灰矮人响亮的呼噜——骨头吐得唏哩哗啦之后干净利落地滚到我脚边,睡着了。
半精灵偏头看着我。
“‘三天后启程’,真的?”她问,“你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了,人类猎巫团根本没出海,咱们也还没搞到船——该不会这个铁脑袋说的那样,你在唬我们?”
我心灵感应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松,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不用隐瞒什么。
半精灵发怒了:“我没有!我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当然有。我们这个临时团队虽然暂时方向一致,但每人都各有目标:灰矮人要去争夺王位;我要找回艾克林恩;而你要找到那个血红盔甲的姐妹。如果猎巫团没去李德炉,我当然也不会去,这个团队将不复存在,你就只能独自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