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点燃大海,岛上到处是废墟’,”骨头皱着眉头说,“该死,都对上了,就连‘似是而非的猛牛’,我们也见过了。但是李德炉的灰矮人,他们都在哪儿呢?”
如果你是李德炉的国王,你会把你的王国建在哪儿?
骨头的眼睛亮了。
“地下,”他说,“我早该想到的,这废墟岛上一定有一条密道,通向真正的李德炉。”
陛下英明。
同时宠臣月夜也在骨头腰间高声大赞:“英明无过陛下!”
出乎我意料之外,骨头摇了摇头。
“我不英明,”他说,“你曾经忠告过朕,还记得吗?关于‘王者之风’的那些忠告。”
当然记得。
“王者之风,”骨头认真地说,“我以为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其实我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做好了成为君主的心理准备,但其实并没有。
“在遭受日光海之王侮辱的时候,我怒气冲头,却丧失了与之对抗的勇气……回到船舱,我号啕大哭,曾经想一死了之。我的捕念者之路,是你们夺心魔预先设计好的。就连我的性取向,也是被你们夺心魔心灵操纵的结果……我的生活和追求,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其实我自己知道的很清楚,只是不愿面对。”
骨头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清澈,描述自己就像在描述一个不相干的人。
“但事已至此,”他说,“事已至此!现在的我,毋庸置疑,就是最好的我。
“我不能再为自己一个人而活。我的血和汗,还有前列腺液,都必须为更崇高的政治目标而流淌。我,不,朕,在忍辱负重之后,终于觉悟何所谓‘王者之风’。
“朕对王位的追求,已经不仅仅是朕个人的命运,而且承载着无数爱人和勇士的光荣与梦想。他们曾经追随朕起义,与朕生死与共,为朕捐躯……朕要圆他们一个拥有属于自己家国的梦!
“所以无论将要经历怎样的侮辱和磨难,朕,都要成为李德炉的国王。”
“朕恨你们,尤其恨你,夺心魔,”骨头昂着脸,一脸坚毅地看我,“但是朕以生命和王位承诺,当朕御极登基,烙兹爱卿,你就是朕的国王之、之触须。”
我无言以对。
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被这个身高只到我一半的身影彻底笼罩的错觉。
港口西侧的废墟是整个小岛最昏暗的角落,阴冷、黑暗,几近人造太阳照射不到的外海。
半精灵点燃了一支火把。
她说她看不见,但据我所知,虽然半精灵没有我们地底生物黑暗中视物的眼力,但这种昏暗的光线状态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妨碍。
我认为她是在害怕。
花岗岩方砖到广场边就没有了,我们的影子长长拖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两边全是坍塌破碎的房屋。
石缝里,墙角下,到处都能找到梭镖头。可是除了零星几把小刀,看不到其它近战武器,没有钳杖,没有盾牌,没有青铜铠甲和战剑,甚至也没有拦路的铜蒺藜。除了梭镖头,还是梭镖头。
地下散落着不少石块和工具,缺了木柄的铜铲和铜镰刀,石匠的工具锤,以及一些我不知用途的变形扭曲的青铜器具。
半精灵举着火把四下一照,说:“这里是岛民住宅区。”
何以见得?
“因为作息时间,”她解释,“地表和幽暗地域不一样。每一天太阳都有完整的活动周期,使我们有白天和黑夜之分。
“地表人类习惯白天活动,黑夜睡觉。伊玛斯卡人也是人类,他们既然用传奇法术创造了人造太阳,应该也会遵循这个作息时间的。虽然人造太阳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他们自己可以创造白天黑夜:只要按时去小岛向阳面,在阳光照射下工作,再按时回到小岛背阴面,在不见阳光的地方睡觉,就相当于地表的白天黑夜一样了。
“这些建造在小岛最黑暗角落的房屋和街道,它们应该就是岛民的家。”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解释种马小说《我是超魔咒使》一书里很多处我看不懂的情节了。
“这座岛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争,”半精灵说,“敌人从海上登陆,也就是我们上岸的地方,岛民在广场打击了它们。进攻者的攻势到这里就被阻止了——你有不同见解?”
前面的推断我完全赞同,鞭首大人,只是最后,我不认为岛民击退并阻止了入侵者,恰恰相反,我认为入侵者才是广场战斗的胜利一方。
“你错了,夺心魔,”半精灵用胜利的口吻回答,“仔细看,这儿没有遗留的武器和盔甲。无论是岛民的,还是入侵者的都没有。这充分说明,战斗在广场就结束了,根本没有蔓延到这里。”
没有遗留的武器,不代表这里没有发生过战斗。
我弯腰拾起一件变形的青铜器具,凑到火把下给她看。
“这好像是一只……水盆?”半精灵也不能肯定,“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我翻转有千年历史的盆,示意她看它变形最严重的一侧,在那边沿上有一些深黑色的痕迹。
她看了几眼,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血。我给出了答案。
入侵者突破了广场,冲进这里,小岛的住宅区。岛民仓促反抗,他们没有武器,于是用手头一切可以造成伤害的东西跟入侵者搏斗。包括各种工具,以至于还有这些石头。
半精灵反驳:“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入侵者的武器装备呢?它们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我用触须指向那数不胜数的梭镖头:它们留下了这些。
战士只有阵亡,才会把盔甲和随身兵器遗留在战场。我不认为一队训练有素的杀手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还会出现大量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