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里发生的算不上战斗,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场屠杀。
“还是不对,”半精灵皱眉说,“我承认这些更像是战斗和屠杀的痕迹,但是死者的骸骨呢?难道说,李德炉的灰矮人把骸骨都收集起来了吗?”
骨头摇了摇头。“我们更乐意收集盔甲和兵器,把骸骨留在原地——所以我才觉得这儿不像有灰矮人居住的样子。”
我无法解释。
回声阵阵,阴冷的风穿过坍塌的拱门和破碎的石柱,发出低沉的呜咽。
我抬起头,残缺不全的黑色石堡沉默着,孤独矗立在礁石岛屿的最高处,被背后的太阳勾勒了一圈金红的边。
然后,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收缩了。
在高高的黑色石堡上,一个反射金属光芒的身影一晃消失。
那分明是一个骑着巨大坐骑的武士。
进入住宅区没多久,我们就偏离了道路,在上忍秀和的带领下,在黑暗迷宫似的住宅区废墟里穿行。
牛头怪第十八次补充了前人留下的牛尿之后,我们来到一栋大宅旁边。
上忍秀和站住脚步,仔细地嗅来嗅去,当我几乎以为要迷失方向的时候,只见它一声大哞,鼓起手臂上的肌肉,重重一斧柄杵在某栋大宅的外墙上。又是一斧柄,又是一斧柄,石块裂开了。牛头怪后退两步,低下巨大的牛头,一头冲过去。
“轰隆”一声,牛头怪不见了,外墙出现了一个大洞。
几秒之后,满头石粉和尘土的牛头怪从大洞探头出来,向我们招手示意跟上。
进入房屋,周围更黑了。
焦黑的地板和墙壁,碳化的木条和草席,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
“这是育儿室,”注意到我的视线长久停留在六只并排摆放的焦黑小床,半精灵低声对我说。
于是我知道自己判断错误,还以为这个房间是供地底侏儒或是半身人之类小体型奴隶住的集体宿舍。
洞穴巨魔阿尔托莉雅从地下捡起一些焦黑的正方形和长方形的木块,还有一坨粗糙低劣的泥塑。她用每只手各拿了一个,掂来掂去,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积木,还有这些玩偶,“半精灵说,“他们……这间房屋的主人,曾经有六个孩子。”
火光忽明忽暗,跳个不停,冷风从身旁的大洞钻进来,细碎的啼哭和耳语盘旋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走出房间,跟着牛头怪穿过皲裂的廊柱和已经化为焦土的花园,来到一间空旷通风的高大厅堂。
牛头怪示意我们止步。
我们看着它独自走到大厅中心,用双手去慢慢拨弄地下厚厚的沙土。
我四下打量。
这间房间大约十八英尺高,四周每隔一定距离还竖立着粗大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有安置火把的青铜托座。这显然是这座大院落的前厅。前厅的半边塌了,可以看见黑沉沉的前院。石柱上、墙上和地板上,到处都是梭镖的痕迹,地下躺着几面寇涛鱼人的盾牌,还散落着一把青铜战斧和大量的青铜小刀,显然主人指挥奴隶在这里跟入侵者激烈战斗过。
突然,眼角扫过的地方感觉有些异样。
我把视线重新转回去,发现左边墙壁第三根石柱旁的地下,刚才一眼扫过的时候那里明明有三个梭镖头,现在却变成了四个。
我贴着墙壁走过去,蹲身仔细观察这四枚梭镖头。它们历史久远,都变成了绿褐色,和石砖一样沾满灰尘。用两根手指捻起那枚“多出来”的梭镖头,灰尘和铜锈簌簌往下掉,石砖上也留下了一个箭头形状的无尘区域。它分明很久都没移动过了。
我丢开箭头,起身用触须掏出蛛丝手帕,擦干净手指。
眼角余光下意识重新扫过地面,却发现,那个箭头形状的无尘区域竟然消失了。石板地面上积满厚厚的尘土,毫无痕迹,就像那里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枚梭镖头一样。
再去找那枚捡起又丢到一边的梭镖头,却怎么都找不到它。
就在这时,牛头怪大声欢哞:“找到了!”
它手里握着一个生锈的铁环,一根铁索连着铁环和客厅中央的地面。
“哞”地用力一拽,随着“哗啦哗啦”铁索滑动的声音,客厅地板的石砖无声无息陷落,现出一个方形大洞,一条阶梯通向漆黑的洞底。
半精灵不确定地问:“你们的导航者……它在下面?等我们?”
牛头怪瓮声瓮气地说:“对。”
骨头拽着巨大的龙头,凝视着隧道说:“这会不会就是通向李德炉的入口?”
半精灵扭头问我:“你怎么看?”
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提出异议,因为我仍然在想着刚才那个黑色石堡上一闪而逝的骑士。
我翻来覆去地揣摩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闪耀的盔甲光芒,脑子里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和确定:
那个骑士,是赛恩“白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