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道:“名为‘疯魔’的剧毒。”
商崔嵬冷嗤:“你也明白,苦海之中尽是一群疯子?”
裴戎抬手,冲商崔嵬勾了勾:“来,这正是一个机会。看是魔吞了你,还是你灭了魔。”
闻言,商崔嵬眼波微动,神色莫名,仿佛被什么所触动。然后,用坚定的目光回应他:“我从不灭魔,只渡魔!”
兵戈锵鸣,杀伐再起,水银月光绞碎于刀剑锋芒之中。
这一场艰难的决斗,商崔嵬心想,比他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惊心动魄。
作为罗浮剑子,他生活的环境极为优渥。在白玉京内外前呼后拥,所到之处皆被人以礼相待。
且因裴昭中伏身亡,慈航害怕重蹈覆辙,一直尽力将商崔嵬面临的危险维持于可控范围内。
因而,商崔嵬极为缺乏游走生死的历练。
从前,他的修为超越同侪,惯以境界压人,体会不到这一短处带来的影响。
此刻,面对同一境界,却身经百战的裴戎,商崔嵬的缺点便被无限放大。
这种情况,就好似一局博弈。彼此对棋局的理解相当,然你是个生手,而对手经过千锤百炼。你每落一子,殚精竭虑。而对手却能依靠烙印在身体上的记忆,轻松知晓如何接招。
彼此每过一招,耗费的心力不可同日而语。
初时不显,但垒土成山,滴水成泊。拼过千百招后,差距渐渐拉大,难以弥补。
商崔嵬越战越疲,裴戎却越杀越狂!
杀气纵横,刀剑无眼,裴戎的黑衣、商崔嵬的雪服俱是一片血色。
幽微月光下,不时泼溅出一场红雨,夜色苍茫,飞红扫千秋。
最后,商崔嵬被裴戎彻底干翻在地。
慈航的骄傲输了,输得很难看。
青川引被对手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斜插入土。
失却兵刃后,商崔嵬憋着一口傲气,硬抗下刺主的三次重击。人也同失去掌控的长剑一般,狠狠摔倒在地。鲜血混着尘土将他的面孔污得像只花猫,再配上那身褴褛成条的衣衫,殊为可笑。
裴戎振刀,刀啸如狼,墨影空濛。狭刀即将刺穿商崔咽喉的一霎,陡然停住。巨大的风浪将人长发掀起,如飞雪泼墨。
商崔嵬定定盯着点于咽喉的刀尖,神情恍惚,如坠梦中。
脑中一片混乱,为何……他为何会停手?
裴戎不但停了手,还撤了刀。
商崔嵬本能地挣扎,想要从地上爬起。
将起一半,便被裴戎横臂抵住咽喉,重新压倒在地。
后背重重撞上冷硬地砖,触及身上的伤口,疼得一抖。眼睑扇阖,将流入眼中的鲜血逼出。
视野模糊地看向合身压制他的男人,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问不出。
再观胜者,他的状况不比败者好上多少。
裴戎用力锁住商崔嵬的各大关节,脊背高弓,头颅低垂。血水混着汗水淌下,汇聚于颌尖,一滴一滴砸落身下人胸口,晕出一片深色。
胸膛剧烈起伏,将寒风引入肺中,每一次呼吸都是火辣辣的疼。
他气喘吁吁道:“回、回答我一个问题。”
商崔嵬眉目凛冽,咬牙切齿。他被仇敌俘虏,已心存死志。无论对方如何威逼利诱或是折辱于他,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唯一死而已!
孰料,却听对方问道:“你、你服不服?”
见商崔嵬呆滞不答,裴戎不满使劲儿,再问一遍:“你服是不服?”
就像是两个孩子打架,胜利的一方一定要将灰头土脸的小可怜欺负到亲口认输,幼稚得不行。
商崔嵬茫然。
“我、我……不服!”
裴戎吐出一口浊气,用刀面拍了拍商崔嵬脸颊,沙哑威胁:“不服,杀了你啊。”
商崔嵬哪里受过这般羞辱,面色涨红,一字一句道:“我不服!”
“嘴倒挺硬。”裴戎握住商崔嵬下颌,用力使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