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个人出现在涼空山,他便有了强烈的感应,好似被召唤一般。
难道……
“哈哈哈哈哈……”男子突然狂笑,仰天怒吼,“你在看吗?族长之位如何,亘古的诅咒又如何?今天我就要你看着,你儿子将会和你一样,死在这片受尽诅咒的土地上!”
他语罢伸出空余的右手折断山壁上旁逸斜出的一截树枝,睥睨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十八年前你替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如今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救得了你!”
他说着用力掷出手上的树枝,直指牧凡心口。
她瞳孔骤然一缩,更用力地挣扎。牧凡已然力竭,根本躲不开这一击。
右手绸带上的银蝶一闪,玉白色的狼骨匕首出现在掌心,她用力朝扼住自己喉咙的这节胳膊捅去,刺进皮肉的那一刹匕首又消弥于掌心。
她不能把一样能置所有人于死地的武器放在能争抢的明面上。
骤然的疼痛令男子掐住她的力道一松,她趁此间隙用尽全力挣脱桎梏,以最快的速度挡在牧凡身前。
牧凡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心尖一颤,本能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然而却没有力气也没有足够的速度调转两人的位置。
树枝扎进皮肉,贯穿了她的肩胛骨,甚至浅浅刺进了牧凡的心口,足见男子用了多大的气力。
她倒进牧凡怀里,肩上的痛钻心蚀骨,疼得她额头沁出了冷汗。
她的头枕在牧凡肩上,有气无力地问:“你……还有力气……把树枝……拔出来吗?”
树枝一直在体内,伤口没法愈合。
牧凡一手搂着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找准角度,快准狠地拔出了树枝。
磨骨连血的痛仍是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整个人都不住颤抖。
舅舅不曾教过她人间情爱,可她觉得,对于牧凡,她应当是喜欢的。
因为他待她真诚而耐心,因为他总是在她身侧,还因为,他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始终将她护在身后。
除了舅舅,再也没有人如他这般予她温柔,给她呵护。
所以,她才会这么拼命地想要保护他。
除了至亲的人,她想不到自己还会为了谁如此奋不顾身。
这是意识消散前,她最后的想法。
原来,她喜欢牧凡啊……
—
有人在哭。
绝望而令人心颤。
她试图睁开眼,视线却一片模糊。
一只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肆虐的泪水,少年嗓音虚弱,却极尽温柔:“安辰,不哭了……”
可她止不住,模糊的视线里,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看见自己双手交叠捂在他心口,那里还在汩汩淌血。
少年的手竖起两指,缓缓移到她太阳穴处:“真想让你,记住我一次……”指尖泛起星芒,一股暖意注入她的大脑,“可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我怎么能让你,背负着这样的记忆走下去呢……”少年的话语里盈满悲伤,“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视线里越来越昏暗,彻底陷入漆黑前,她最后一次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牧凡……”
她睁开眼睛,对上了阿浔那双满是忧虑的桃花眼。
“舅舅?”她看了一眼四周,这是凡因学堂,想到了昨晚的境况,心头一跳,抓着阿浔的衣摆问,“牧凡呢?”
阿浔瞪她一眼,扶着她坐起身:“自己都成什么样儿了,还惦记别人呢?”
“舅舅——”
望见她眼里的急切,阿浔无奈叹息:“他还活着呢,就是伤得不轻,身上好几处擦伤,肋骨也断了两根,得养上好一阵子了。此刻还未醒。”
她心下稍安,却依然不放心:“我想去看看他。”说着便要下塌。
阿浔拦住她:“他没大碍。你先跟我说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会半夜三更地去涼空山?”
她张口欲言,脑海中闪过昨夜那名男子嗜杀癫狂的模样,一阵心颤,转而问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昨晚那个疯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阿浔扶她靠回床架上,掖好被角:“是……”
“是我送你们回来的。”
她循着声音望向走进来的人,男子一袭玄色紧身长衫,身姿颀长,眉目刚毅一如当年。
寒若随意地在板凳上坐下,看着她发愣的模样轻笑:“怎么,不过六百年未见,不认得我了?”
她眨眨眼,撇开视线:“说得好像六百多年很短一样。我忘了才是人之常情。”
“辰儿,”阿浔无奈轻喝,“不得无礼。”
“浔大哥,无妨。”寒若轻笑,看向安辰,“……你出事那天,我去找过你们,可还是晚了一步,你们已经离开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你变了很多啊。”
沉静了,也不似当初那般鲜活了。
“嗯。”她还是担心昏迷中的牧凡,“昨晚涼空山出现的那个人,他有着一双青墨色的眼睛,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他的速度,他的力量,都远远强过我。而且,他对牧凡的杀意很强烈,几乎是不死不休,你是如何带我们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