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对着屠夫发牢骚，“我们的差事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们到手今天算是最肥的才五两。”</p>
“你们那个胡子头儿太抠了。东家足给他二百两，东家不靠这个吃饭。”</p>
李仁惊讶道，“二百两雪花银！东家不要，是不是有点傻了？我不信天下有不要银子的人。”</p>
屠夫轻蔑一笑，“不懂了吧？你才傻，这些人但凡用过东家的药，哪个敢不听他摆布？”</p>
“我告诉你，他们都得乖乖听话。”</p>
李仁装傻，“听话干啥？把家产都捐给东家不成？”</p>
“你小子脑子笨死了，只知道钱。”</p>
“这些人，不止富，光有钱是吃不上东家的药呢，得是贵人懂不？”</p>
这屠夫成日在此，无聊得要命，好容易见着一个不怕他的俗人，憋了一肚子话想和人说。</p>
句句都重要。</p>
李仁露出懵懂的表情，“兄弟还是不明白，不要钱，又拿捏贵人，这东家想当皇上老儿？”</p>
屠夫一脸了然，“有点说到了，不过对不对咱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来此的都是有权人。”</p>
“东家想干嘛，我就真不晓得，反正东家不稀罕钱。”</p>
“行吧，我要动手了，你看不看？”</p>
李仁摇头，“我爱吃鸡，不爱看杀鸡。你快点，一会儿胡子过来找你麻烦。”</p>
“放心小兄弟，我利索着呢。”</p>
李仁走到门外等着，脑子里想着屠夫说的话。</p>
里头婴儿只哭叫一声便没了声息，他心如刀割却还得装得满不在乎。</p>
一阵阵的恶心顶着胃要蹿出来，他用力吞着口水，一下一下把呕吐给压了回去。</p>
胡子走出来看到浑三儿伸脖瞪眼，喝道，“慢死了，干嘛呢还不好？这边药都炖好了就等下引子。”</p>
“催你娘催。”门开了，屠夫嘴里骂着，一手血拿了个盆，“拿去，妈的，哪天老子把你胡子放在桌上。”</p>
胡子脸上一僵，不满地夺过盆走向东厢房。</p>
“没我事了？”浑三儿追问，胡子不理他，他回头对屠夫一笑，“大哥，我叫浑三儿，您高姓大名，以后咱们说不定还得见。”</p>
“他们叫我阿大。”屠夫在围裙上擦着手。</p>
“咱再唠会儿，和大哥你怪投缘的。”</p>
“你说说我顶替的那孩子能给埋哪了？”</p>
“埋？”屠夫轻蔑地看了看东房，“我最看不起胡子那种人。”</p>
“我听麻子提过一嘴，不知真假。那孩子只剩了个骨架，我也不知道扔哪荒郊野岭去了。”</p>
李仁往深处想了想，不由大怒，怒意蔓延，全身不由烧得哆嗦起来。</p>
“你也别怕，那孩子不是咱们的人，是个奸细。”</p>
李仁点点头，“行了兄弟，谢谢你，下次来我给你带御街的赵记牛肉。”</p>
那大汉摇头，“我不爱吃红色的肉。”</p>
“给我带白斩鸡。”他毫不客气。</p>
胡子从东房出来，招招手，“浑三儿，你先回。我可能得天快亮才能回去了。”</p>
“哦。”浑三儿伸出手，“忙一宿，总得有赏吧。”</p>
“钱钱钱，钻钱眼儿里了。”</p>
“不为钱，我不如在家睡大觉呢。”他打个哈欠，眼泪都飚出来了。</p>
胡子给他个银角子，他才缩回了手。</p>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能拷打这些人，而是要找到册子。</p>
那边的册子记着给了这边多少婴儿。</p>
这边也有本册子，记着这些婴儿给到了谁。</p>
这本册子比那本更有价值，两本对照，赖无可赖。</p>
那边的还没影子，这边的册子在谁手中不言而喻。</p>
这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定然不会放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