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篇满满的教条，条条似铁链。</p>
用来封锁女子精神，光听着就窒息——</p>
“诗经小雅有云：生男曰弄漳，生女曰弄瓦，女性生来不能与男子相提并论，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劳苦，才能恪尽本分。”</p>
他一句才说完，耳中却听凤药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刚够他听见。</p>
常大人不快，接着说，“夫妻之道，丈夫比天还大，须敬谨服侍，妻不贤则无以事夫，妻不事夫则义理坠废……”</p>
“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就当无条件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永保夫妻之义。”</p>
纵是凤药不欲与常宗道一般见识，也如被当场扇巴掌却不叫她还手，气得脸色发白。</p>
听得他一番男尊女卑、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规范理论。</p>
凤药只觉常大人的心肝是青砖所造，根本不想辩驳，只连连冷笑。</p>
她不想说话，又不能忍受便问，“不知可有男训男德，来训诫男子行为？”</p>
“常大人这套理论不似规训女子，倒似训诫奴隶。”她毫不留情驳斥。</p>
“在常大人眼里，女子似乎连狗都不如，狗被人踢了咬人一口都合情合理，女子受了天大委屈，也只能曲意顺从，受气蒙冤？你管这叫识大体、明大义。”</p>
“自然。”常大人一抱拳，“如此女性值得老夫尊敬。”</p>
“你的尊敬值几钱几两，可买几间铺几个房？这么大的帽子，怎么男子不戴？”</p>
“男子自有君子六艺，四书五经来规训，男主外女主内，各有不同而已。”</p>
凤药气极反笑，摇头叹息，掷地有声反对，“我不赞成常大人重编女德！”</p>
常宗道也动了意气，连连冷笑，“恐怕此事不由你一介内廷女官决定。”</p>
“好了好了，又不当务之急的事，吵什么。”</p>
李瑕见凤药白着脸微微发抖，知道常宗道戳中她最痛之处，平日里多大事她都不会这般情绪外露。</p>
“常太宰先去内阁，今日的节略恐怕已经出来，你先过一遍。”</p>
常大人退出书房，凤药情绪方平缓一些。</p>
口里犹自低语，“可恶可恨可悲，人是国之基础，女子更是社会安定的基石，却给男人如此轻贱，实在不公！”</p>
她毕生所求，一是国家安定强盛，二是女子能与男子地位不相上下。</p>
若非世间都以男为尊，大饥荒年代，父母也不会那样毫不犹豫要将她卖给人家做“两脚羊”。</p>
她是什么？没事时是父母的女儿。</p>
危急时刻可以是食材，是物资，是流通的银钱。</p>
少年时受的委屈、冒的风险，慢慢方显现出余威，影响着她的性格甚至影响了她的一生。</p>
她见不得女子被夫家、被亲生父母踩在脚下。</p>
虽说一人之力绵薄，但能改变一点是一点。</p>
在宫里人人自危，她也会尽力帮助身边自强的女子。</p>
凤药不喜欢常太宰。</p>
看过容妃从前的闺房后，对容妃格外怜惜，也喜欢被教导的端方持重的李瑞。</p>
但她又不能不尊重太宰，因为他真的毫无私心。</p>
这篇女诫根本是他的家训，他平等地对每个女人苛刻。</p>
今天一番话在凤药最敏感的地方反复横跳，让凤药失了仪态。</p>
“今天为何走神？昨夜失眠了？”皇上关切地问。</p>
“是担心起反谋逆之事。”凤药实话实说。</p>
想得到皇帝确切的答案，真诚才是必杀技。</p>
果然李瑕蹙眉，表情如阴云压境，他从榻上下来，手里不停拨弄着刻了梵文佛经的沉香手串，走到窗前，推开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