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村所有村民都来到小树林。</p>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枯枝向着天空张牙舞爪，发出骇人的“咔咔嚓嚓”声，仿佛断断续续唱着送葬挽歌。</p>
所有人安静肃立，看着那半个光溜溜的手臂。</p>
村长一摆头，用下巴示意，几个年轻村民拿着锄头上前。</p>
土地被冻得梆硬，他们以为要大干一声，要知道这么冷的天，一锄头下去，可能也只是在地上锄出来个白色痕迹。</p>
那几个后生先将洒落在旁边松松的土都扒拉到一边，其中一个蹲下细看那条成了青灰色手臂，试着用铲子刨着手臂下方的土。</p>
越刨脸色越难看，突然他伸出手抓住手臂用力一扯，手臂被他从土里拔萝卜似的拔出来。</p>
原来并非整个人被埋在土中，土里只浅浅埋着个手臂被野兽给翻出来。</p>
大家又挖了一会儿，根本挖不动。</p>
这事蹊跷，倒像有人故意随意埋了下，等着有人发现残肢。</p>
“有东西。”一个后生蹲下，在土里翻了几下，一只沾着泥的手镯被他擎在手里。</p>
那是只素银镯，镯上镂着金鱼戏水。</p>
一个壮年男人冲出人群，从后生手里抢过镯子，在衣袖上擦擦，细细打量，又小心捧起放在地上的手臂仔仔细细观看。</p>
突然这个满脸胡须的壮汉放声痛哭起来，“我的喜妹，是我家喜妹啊。”</p>
村长大惊，安抚他道，“喜妹爹，你家妹子不是找了份差事，去大户人家做工了吗？你是思念女儿过度看错了吧。”</p>
那汉子狂哭，“不会，这镯子是我给喜妹在集上打的，可怜的喜妹，我的女儿啊，她右手掌侧面有个伤疤，是五岁时滚水烫到留下的，不会错。”</p>
村长便差一个后生，“水生你叫几个人去报官，我们，在这儿等着。”</p>
朝圣村出了念书人，很受皇上夸赞，村里有块皇上亲手题字的匾额。</p>
这里离京城又近，出了这样的案件，官府很快派了人过来验尸。</p>
仵作过来，说这手臂冻得太狠，冰天雪地不好验，得带回衙门里解了冻方好验尸。</p>
大冷的天，衙门又派了官兵在树林里找寻身体其他部位。</p>
大家都跟着去了衙门。</p>
仵作升起火，手臂慢慢回软，不那么青紫，臂上净是伤口。</p>
新伤旧伤交叠着，喜妹的爹爹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p>
喜妹离家已有数年，听说换过人家，一直陆续捎着银子回家，从没断过，谁能想到好好的姑娘离家，如今只余一条手臂。</p>
她爹上门去问过，那家大户说喜妹做满时间就离开他们家，听说攀上了别的高枝。</p>
她本就是短工，在大户人家里浆洗衣物，干满一年想走就可以走的。</p>
荐头店的人来证实了大户的说法。</p>
后头她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也不知为何会只余一条手臂出现在朝圣村的野树林里。</p>
仵作“咦”了一声，手臂变软后，手指终于可以松开，里头的那一角衣料掉落出来。</p>
主理案子的官员下堂来，只看一眼，就变了脸。</p>
他看看悲痛的喜妹爹，令人清了堂上，只留喜妹爹一人在堂。</p>
偌大的堂上，只有官老爷和壮年男人。</p>
“苦主她爹，你把脸擦干，本官有话问你。”</p>
喜娃爹不糊涂，知道事情重大，不然老爷不会清堂。</p>
他一抹脸，跪下道，“请老爷做主，还喜妹公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