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残肢断臂，大地染成了红色，断掉的黑色箭矢如蝗灾似的漫天遍野。</p>
所有士兵沉默着，收拾战场。</p>
最后尸体堆放不下，集在一起，一把火烧起来，映红半边天，直烧到金乌西坠才堪堪烧完。</p>
空气中充满奇异的气味——焦糊、时香时臭，不时有人跑到一旁呕吐。</p>
只要闻过一次，一生都不会忘掉。</p>
……</p>
傍晚时分，皇上少见地伸个懒腰，望向天边血红的晚霞一副舒心模样，“今天真是难得好天气。”</p>
凤药奇怪，明明这段日子都是这般天气，但皇上心情极佳却是真的。</p>
小桂子走到殿前送来密信，皇上打开看了如常烧掉，难掩喜色。</p>
“皇上心情不错？”凤药试着问了一声。</p>
李瑕道，“记得你费尽心思得到的名册吗？”</p>
凤药睁大眼睛，那本名册！</p>
那是她让李仁潜伏于善堂追踪蛛丝马迹，从买卖女婴而查出的逆天大案。</p>
得到的名册与皇上派出玉郎所查的皇后党一一对照。</p>
得到完整的贪贿、食人、派系勾结、营私谋利的名单。</p>
只是关系重大，要是动名单上的人，必然引发朝野动荡。</p>
所以皇上一点一点，如蚂蚁筑巢般先找皇后错处，圈禁皇后，削掉外戚权柄，派玉郎深入勋贵起家之地，寻找地方中央官员互相勾结谋利之证……</p>
凤药一直得不到玉郎的消息，不知事情进展，原来皇上从没停止行动，只是进行得越发隐蔽。</p>
想到玉郎，一颗心怦然而动。</p>
他是不是安全？是不是马上要回来了？</p>
看皇帝神清气爽的模样，定是拿到可以一举剿灭整个关系网的实证。</p>
李瑕从未感觉胸口如此干净过，堵在那里的一口浊气终于吐出来。</p>
他的确拿到了能大举杀人的把柄——</p>
一场实打实的谋反。做梦都会笑出来。</p>
他假装无力反抗，假装无知无觉，就差明面上求着他们快点动手了。</p>
这下，只要有牵扯的统统杀光，大周只会越发干净，越发繁荣。</p>
眼看离自己目标更近，李瑕几乎想振臂高呼。</p>
他前些年过得窝囊。</p>
身为人主却被关系网牢牢控制，不能大刀阔斧进行政治改革。</p>
一个皇帝竟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割断“网丝”牵出线头，现在就是关键时刻，只需用力一扯——</p>
埋在地下的大网将被他清除殆尽。</p>
到时国库充盈，周边跳梁小丑何惧之有？</p>
一切按他计划进行，只是还有根刺，尚待拔除。</p>
他眼神转向凤药。</p>
却见秦凤药眼神飘忽望向门外，目光悠远，嘴角含笑。</p>
她一直那么清瘦，穿着宫衣，站在高高的朱红殿门边，如一枝迎风芍药。</p>
宫中到处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如开不尽的繁花。</p>
她明明已不算年轻，却有着成熟沉着的气韵，和一双干净的双眼，使她具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p>
女人扎堆时，也总一眼就瞧见她。</p>
人是如此劣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念。</p>
可是，那根刺扎得太深，扎在李瑕心底。</p>
要拔掉需要勇气。</p>
也许有人会骂他“忘恩背德”。</p>
也许会被世人诟病，甚至被心爱之人误会。</p>
他会痛，会不忍心。</p>
但他必须要做，身为皇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p>
他不能留下任何隐患，放任权柄下移。</p>
这件事，只在今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