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风，那一夜的少年，那一夜的谈天……</p>
那一夜是她生命中最甜的一粒糖。她想再品一次，宁可立时死了也值得。</p>
当时那样懵懂，不知那一夜便是她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p>
这么多年，容妃似一盏快熄灭的灯火，亮着奄奄的光。</p>
此时她如被重新点燃一般，连眼睛也亮起来，似乎又回到刚入宫时。</p>
那个恣肆放纵的少女又回到她身上。</p>
“你妻子好吗？她真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宫宴如何不见她？”</p>
徐乾苦笑，“嫁于我实在算不得幸运。”</p>
“只要做你的妻子，便是十年只能见你一次，也是幸运的，能拥有与你书信往来的自由，便足够了。”</p>
她的声音像低低的叹息，微不可闻。</p>
但他每个字都听到了。</p>
“我本不想来打扰你，可我大约要被派往朔方，以御北狄，马革裹尸也有可能，所以才斗胆同你道别。”</p>
“为何是徐家？曹家军兵强马壮，怎么不派他们？”容妃诧异，曹家原先曾在朔方练兵，对那一带很熟悉。</p>
“皇上提及过，所有囤兵地的将领要隔段时间换一换。”</p>
容妃瞬时明白，这是怕军权旁落。</p>
兵卒敬服爱戴将领，但军队非哪个将领的私人军队。</p>
会带兵的将领能把皇上的军队变成自己的私人军队。</p>
囤兵地大将每一至三年更换一次，便能杜绝这种情况，最大程度保障军权从属于皇权。</p>
徐乾虽然脸上满不在乎，容妃却知他此去凶多吉少。</p>
李瑞与其他皇子已经开始跟着内阁处理政务，以防成为什么也不懂只知享乐的废物。</p>
皇帝对皇子要求颇高，时常问及皇子们对某件政事或军务的看法。</p>
若是回答得太离谱少不得被训斥。</p>
李瑞时不时在容妃面前提起北狄犯我边境时的凶残。</p>
这些少数民族几乎都以抢夺为生。</p>
杀起大周边境百姓眼都不眨。</p>
次次提及，小小的李瑞都怒目圆睁，对母亲说，“将来长大我必要灭了这些犯我大周的跳梁小丑。”</p>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觉得这些事，战争、外族入侵，离她很远很远。</p>
如今眼前最心爱的男人就要上战场，去和那些野兽般的蛮族展开厮杀，她才发现这些事不远，就在眼前。</p>
“我想与你道个别，左右都要死的，不说声再见，我怕……死的时候后悔。”</p>
他说完退后一步，转身离开。</p>
从袖口处落下一方手帕。容妃上前捡起，眼泪落在帕子上。</p>
还记得他们初次相遇，他不敢牵她的手，怕唐突了她，以此帕覆于她手上，再扶她上马。</p>
她许过他一条红色剑穗，最后做成却丢入火盆烧掉了。</p>
愣愣望着徐乾那依旧挺拔的身影，她将帕子捂在胸口上，心里满是因为遗憾而产生的疼痛酸涩。</p>
他若死了，这个世界又少一件值得留恋的人事。</p>
在这深宫中，帝王的情爱稀薄得像落水后需要的空气。</p>
李瑕从未苛待过她，因为父亲做了太宰也没人敢对她假以颜色。</p>
她过得十分安稳。心里却如被暴晒许久，寸草不生的原野。</p>
入宫之初，她通过虐待小动物获得片刻心中的宁静。</p>
现在这股业火烧得她不得安宁，却无处发泄。</p>
她不能看着徐乾去死！</p>
她必须做些什么。</p>